15 高三往事

    九月，卢橘升入了高三。

    早在离开前，宋岛就帮她打点好了一切事物，住宿费和学杂费提前交了一年份的，就连饭卡也帮她冲了好几千，生怕她吃不饱，老师那边也说明好了情况。

    她只需要安心念书，只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就好，不用再被任何人任何事牵绊住。

    高三一整年，卢橘都在埋头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比以前更加刻苦认真。

    就连老师都被她的毅力打动了，特地在学校的通告栏处贴了表彰她努力学习的字报，但她也未曾驻足观看。

    她不能让自己空闲下来，一停下来心里就会有种钝钝的痛感。

    课余之时，她也不像同寝室的女生玩手机或者出去逛街，她就只是坐在寝室的阳台上，抬头看看澜河镇傍晚的天空。

    看着火烧云发呆，真的是件很舒服的事情。火烧云的形状变幻莫测，有时会变马，有时是公鸡，有时又变成了狮子。

    恍恍惚惚的，满天空里又像这个，又像那个，其实什么也不像，什么也没有。

    可独独变不出她想的那个人。

    她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在卢家灵堂前看的云，仿佛他温热的身体还贴在她身边。

    再也没有看过比那天还要好看的晚霞了。

    这一年中，有几个人来看过她。

    徐敬尧总会在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来找她。

    每次来都会拿上家里自己做的土特产，有时候是腌的咸菜和腊肉，有时候是刚出锅的馍馍馒头。

    来找她也不说话，就是跟在她身边。经过那些事情之后，他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处于变声期也不怎么爱说话，只是每次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几丝复杂的情绪。

    身体也抽条似的长高，都快比她高出一个头了。

    卢橘让他好好念书，考上好大学才是走出澜河镇的唯一希望。她虽然厌恨余秀，但徐敬尧是无辜的，要是他懂事早的话，可能自己都不想要一个童养媳这种丢脸的事。

    他只低低“嗯”了一声。

    她问了徐敬尧关于余秀和卢永安过得怎么样，徐敬尧说卢永安就还是老样子，余秀比以往安分了许多，自从在派出所被普法之后，就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

    翠娘时不时也会过来找她。

    多数是在她忙完家里的活，她爸妈又不在家时，她会偷偷溜出来，手里捏了本被翻烂的，找她来念故事。

    翠娘虽然读完了初中，但由于在读书上的那根经实在不开窍，所以有很多字还是不认识的，更何况像这样的国外名着，没有卢橘的解释，她也很难读懂里面艰涩的文字。

    其实早在几年前，卢橘就已经给她念完了，后面也陆续念过其他的书。

    但不知为何，翠娘只喜欢这本书，念完一遍，缠着卢橘再给她念一遍。要是碰到卢橘很忙的时候，她可以搬着板凳坐在她家门口等一下午。

    卢橘问过翠娘，为什么这么喜欢这本书。

    翠娘说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很喜欢书中的女主人公斯嘉丽，喜欢她直面现实的勇气和永远不灭的希望，她有时候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卢橘又问翠娘，你想继续念书吗？

    翠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想念书的，她也想像橘子那样读很多书，认识很多字，不至于自己想看书时还得找别人。但自己的脑子太笨了，不管怎么背书都背不进去。

    卢橘说，翠娘你只要继续念书，就能像斯嘉丽那样改变自己的人生，不要管别人怎么说，你只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

    翠娘听得懵懵懂懂，说了句“好”。

    李叔倒是也来找过她一次。

    给她来送卡和手机。

    不用想，肯定是宋岛的手笔，难为他出国读博还念着澜河镇上的自己。

    卢橘没有太多犹豫，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她现在确实很需要钱，如果能不为生计奔波，安心走完求学之路，谁会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和怜悯。

    她已经默默记下了他为她花的所有钱，等到以后上班了，有机会的话就还给他。

    李叔来的时候，卢橘没有过问宋岛过得怎样，反正横竖都比她过得好。

    他的路途远比她要想的广阔得多，她深怕自己会成为他展翅高飞的累赘。

    倒是李叔说漏了几句嘴。

    他说，宋先生在国外上学貌似累得很，每次和宋夫人视频，里面的他看起来都很消瘦很疲惫，弄得宋夫人心疼得很。

    卢橘笑笑没说话，读博压力这么大，累也很正常。

    日子过得飞快，一年后的八月，卢橘收到了沪市F大的录取通知书。

    她考上了F大的药学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