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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42

    个人生,从前与今后。

    第29章 第 29 章

    他在一片混沌的痛里窥见了光明。

    眼前迷离的昏暗渐渐清晰,身上的痛也渐渐远去。耳边凄厉的笑声成了惨叫声,最后毫无预兆地消失在了耳边。

    耳边渐渐嘈杂起来,季为客捂着仍有些微微发痛的脑袋,眯着看东西仍有点看不太清的眼睛,眨了好几下,眨下一行泪来。

    他也总算看清了眼前的样子,耳边的嘈杂声源自一个并不算小的孩子的声音,他护着怀里看上去不过两三岁的孩子,瞪着面前的一对夫妇,那对夫妇从面容上看去,应当是他的父母。

    季为客总觉得这一圈人看上去都有些面熟,一时又反应不过来。有些时候犯病确实会梦见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但梦见的总是和他自己有关的,但这几人一看就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于是季为客直接一头雾水的杵在了原地。

    那小孩护着怀里睁着大眼睛理解不了情况的孩子,这四人全都骨瘦如柴,仿佛只罩在骨头上一层堪若薄纸的皮,一眼看去,能说没有任何脂肪在表皮下。孩子发出有如野狗怒视侵入者的嘶喝声,让那对夫妇头疼不已。

    “听话!”男人已经没有任何耐心,没好气道,“卖了能有不少银子!咱家揭不开锅了,也养不起这一个了!”

    “养不起你干什么生他!要卖把我卖了,我至少能说会做事,那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有个好歹我还有一线生机!你把这么小的孩子卖了,跟把他杀了有区别吗!”

    “那人是个江湖人士,有头有脸!”男人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他有手有脚的,怎么就成了把他杀了!人家江湖门派,进去前途似锦!是你说进就进的!?”

    “若是江湖人士,干什么要来这种破烂地方收弟子!江南中原京城哪个地方缺孩子!?”

    “闭嘴!你疑心太重了!”男人再也没耐心了,就算都已饿了几天,到底还是成年男人更有力气,轻而易举把他护着的孩子夺了来,匆匆忙忙的拎着孩子衣领跑出去,仿佛是拎着将要换来的银子一般,双目都在放光。

    那女人见他跑远了,也双目放起了光,双手捂着胸口,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求了几句庇佑。

    那被推到地上的孩子眼中却灭了光,连站起来都不愿了,冷道:“你们把孩子卖了。”

    “不能这么说……有时候要舍掉什么。”那女人有点慌神,忙过去要扶他起来,宽慰道,“你爹也是为了咱仨活下去……”

    孩子坐在地上,眸间散出刺得女人背后发凉的凛冽寒光:“——你们把孩子卖了。”

    女人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季为客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转头走去前院,对这毫无来由的梦起了点兴趣。

    那前院里确实站着个一看就和这些穷乡僻壤的恶民不同的人,腰间挂着把装模作样的剑,那剑鞘一看就是遭灰久了,也不怎么遭过保养,倒配得起这穷山僻壤。

    此人面容普通,但浑身上下衣冠楚楚,额间一颗点血朱砂。给了男人一些银子,便领着孩子走了。男人颤抖的捧着手上的银子,那银子实在没多少,却点燃了他眼中死去已久的希望。

    ——他眼中一团不堪入目的希望,颤巍巍的盛着捉襟见肘的几两银子。

    男人狂笑起来,季为客冷着眼,啧了一声,那丝毫不清楚状况的孩子已经被那衣冠楚楚的“江湖人士”带走了。季为客不再理会狂笑不止的男人,抬脚跟了上去。

    梦里情形自会省略不少东西,过了两三日,那人带着孩子来到一处被群山环绕的地方。小孩子说话还尚且不利索,又不太敢说话,见到了地方,也只是畏畏缩缩的乖乖跟他进去了。

    路上不怎说话的人把他交给一看上去笑得温柔似水的姑娘之后,转头就走了。

    季为客越看这地方越不舒服,虽此处山清水秀,但不知为何人人身上都有种让他从心里生出厌恶的气息。虽他们每人脸上都带着笑,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正想着,突然那牵着小孩的姑娘低下身子,不知从哪抽出一根针来,对着他的脖子就是毫不犹豫的一针。

    季为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惊得愣住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姑娘又甩掉手中针,掐住脖子将孩子按到了墙上,逼他张开嘴后,又从身旁地上抓起一小罐,一股脑把其中的东西全倒进了他嘴中。

    有进不去的东西零落的掉到地上,四散爬开了。

    那是一罐子的蛊虫。

    季为客脸色一变,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姑娘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脸上笑意更甚,她缓缓张口,声音柔若流水,话语轻吐着诅咒。

    “没人要你了,小东西。”

    说罢她将手中的孩子如同扔垃圾一般,看也不看的扔到了角落里,面带笑意吩咐左右道:“手绑起来,不能让他自杀,哭一声,扎一针。”

    两岁的孩子蜷缩成一团,被吓得眼泪打转,却一句话都不敢说,抽抽噎噎地伸手在嘴里探着喉咙深处。

    他想把虫子挖出来,但什么都挖不出来。

    季为客忍无可忍,一拳过去,毫无悬念的穿过了那姑娘。

    他愤恨的骂了一声——在这毒织成的梦里,季为客只有个旁观者的位置。

    季为客看见了各种各样的惨状。他们为了让孩子少些挣扎,干脆把他的手打断了。有些什么新的蛊毒,先塞到他嘴里就对了。有些新的想法就先涂在针上,在他身上密密麻麻的扎了一大片。

    不许他出声,不许他挣扎。只许受着,反抗是罪,他会看着蛊虫在身上的针间游动,咬在他的皮肉上。

    他在黑暗中险些死去,蛊虫从他口中爬出,后来终归是命硬,咳嗽几声活过来了。干呕许久,终于是吐出了一堆死虫。蛊毒在他体内撞来撞去,想必是不比季为客犯病时好受。

    但他叫不出来,这不被允许。

    原来便骨瘦如柴的孩子也没得到什么该得到的营养,罪受了不少,本畏畏缩缩几分腼腆的孩子经此大变,全然没了孩子该有的一股天真劲。

    人是聪明的,会在折磨中找到最舒服的方式。所以他后来不哭也不闹了,甚至没了任何一副表情。

    等他过了一年多少长开一些,这副表情摆出来的时候,季为客那本就难受的心里刹那间咯噔一声,几乎差点停住了运作。

    那副尚且幼稚的脸,怎么看怎么颇像沈问澜。

    他复又联想到沈问澜后颈上那些针眼。

    一直坐在这孩子面前,听他受尽折磨的季为客一旦将他和沈问澜联系到一起,突然眼睛就红了一圈,他冲上去,又意识到毫无意义。

    他谁都碰不到,哪怕是沈问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