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合德如今最应该做的,是替四皇子扫清所有障碍,让他成为这前朝后宫最佳的选择。 念及此,合德不由摸了摸腰间的锦袋,里面放着轩帝给她的那枚小印。 “去请黄庭生黄大人来一趟府上。” 约两柱香的功夫,男子一袭海燕河清服便在管事的带领下走进了公主府。 得闻合德有召,黄庭生不敢耽搁,当即赶来。他跟着管事走过公主府的雨花石路,随即便看到了那株花瓣零落的红梅,在整个山色景致当中显得略微有些格格不入。 管事见他在看那株红梅树,开口道:“殿下特意让匠人留着的。” 闻此,黄庭生浅笑着敛了眉目,合德从前的那处花园他是知晓的,一花一树借代表着公主往朝廷举荐的人才,也是公主府的人脉,而今凋零至此,唯剩这一株红梅。 这一株,便是他黄庭生。 他并非高门大户走出来的,家中虽有世家之名但无世家之实,若当年无公主一力相护,他也走不到言议阁,更无今日得天家重用。 黄庭生收回了目光,随着管事直直地往偏庭而去。 热茶氤氲,天光垂赐,待黄庭生到时,便见半扇开着的楠木雕花窗前,女子低垂着柔软的眉目,似典籍里描绘的西天神女,而她秀气的指间正把玩着一枚墨色的小印,因其质地特殊,在天光之下略微地透着光。 黄庭生心下一滞,当即收回了心思,几步上前,俯首叩拜。 合德被他一声唤拉回了神思,当即请黄庭生起身回话。 她将近日的事简略地说与黄庭生,而后问道:“依黄大人所见,我府中这人可能利用?” 黄庭生垂首恭敬道:“若殿下派人查验无误,那么无论此人是谁送来的,咱们当务之急都是先将大皇子拉下马。” “据我所知,如今朝中导向大皇子一派的朝臣不在少数,若是再缓,待到对方力量壮大到可操控前朝言论,那这件事即便被人翻出来,也会被当做谬论直接一笑置之。” 黄庭生这话倒也与合德所想不谋而合。 “我知黄大人熟读帝制,我这倒有一件物什想让黄大人帮忙看看。” 说着,合德便将手里的那枚小印递给了黄庭生。 “你看看此印究竟能有什么用?” 黄庭生接过小印,反转看了看,见到印底的那一枚“敕”字,脸色当即一变。 “黄大人识得此物?” 黄庭生垂首,将那枚小印双手奉上。 “不知殿下可听闻‘刑州死侍’?” 合德闻此名,不由皱起了眉,见她这副模样,黄庭生并未卖关子,继续道: “殿下当知刑州大狱位于刑州岛之上,四面环海,无可逃脱,其内关押着央国最十恶不赦的死囚。” “先帝之时,因南北同时有战役,人力消耗巨大,彼时先帝便想出了一个法子,以死囚代兵士,去喂敌方的先锋,消耗对方的战力。” “那个时候刑州大狱出了几个拔尖的,他们不仅从战场上活着回来,还拿下了敌方首领的首级。” “彼时几人靠着此功勋获得了先帝的特赦。” “自那之后,先帝便为刑州大狱拟下了一道旨意,若有朝一日天家有召,而能应召立功者,可免死刑。” 黄庭生睇了睇合德手中的小印,道:“此印便是可赦免刑州死囚的山阴印。” 合德听完此事,不由有些惊讶,她不曾想皇祖父竟然留了这么一手。 “用刑州死囚有一个好处。” 黄庭生继续道:“他们没有背景,不依靠任何世家,不可能被任何人收买,为了一则赦免可绝对效忠于山阴印的持有者。” 说到这里,黄庭生的声音沉了半分,“事成之后,也方便处理。” 天光斜过树梢,在屋内投下一片剪影,将男子低垂的眉目遮掩了半分,合德看着黄庭生垂首恭敬的模样,又将手里的小印放回了他捧着的手上。 “那此事可否交给黄大人去办?” 黄庭生接过小印,未有犹豫。 “定不辱命。” 他说完此话,似乎想到了什么,抬首看向窗边的女子,天光在她的身后,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黄庭生不敢轻慢,只浅浅得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臣唯愿园中红梅能年年盛放。” 合德得闻此话,微微一愣,而后端起了谦和的笑,浅声回道:“但愿如此。” 第二百七十一章 幸得 斜阳西下,带走远山之上的披霞,城内爆竹之声此起彼伏,遥遥望去都可见孩童走街窜巷的欢喜。 阿四走过扶风阁外的长廊,看着夜色吞没最后一缕霞光,直到只能见山峰阴暗的轮廓,复才继续往阁内走去。 此刻,奉茶的侍从刚好端着茶器离开,阿四看了一眼人离开的方向居然是书斋的位置,不由加快了脚步。 果不其然,本该在休息的人此刻却坐在案几之前提笔写着什么,一旁的竹帘已经被放下,应是侍从怕他染了夜风的寒。 因身后的伤势,那人如今只能将厚袍子披在身后,却还是身姿如松地于案前执笔。灯火的余光氤氲在他如画的眉眼之上,让低垂的眸光更显温润。 “公子,您该休息的,这种事让府内的文仆做就是了。” 阿四说着便走了进去。 裴钰这些时日在府中养伤,好不容易能下地了,却见他就跑来了书房,要是老夫人知道了,又该责怪院子里的人没伺候周到。 听闻这一声,裴钰连头都未抬,这院子里敢随意置喙他的也就阿四了。 他下笔如游龙之姿,未久便成章。搁下了笔,他方才抬眼看向阿四。 “可是给阿笙写了信?” 裴钰的双眸如深秋的明月,澄亮却也带着一抹凉,被这双眼睛盯着,饶是阿四胆子再大还是会下意识地回避。 得闻裴钰轻叹一声,阿四便知公子并未真的动怒,立刻换上了讨好的笑。 “我那不是看不惯他们的作为么?您说您辛辛苦苦做那么多,现下他们却一点都不顾忌您的感受……” 这话未说完,便见裴钰一眼扫了过来,阿四当即闭了嘴,再不狡辩。 裴钰睇了睇墨渍渐干的文纸,道:“派人给阿笙送去。” 闻此,阿四当即躬身去接,“给笙姑娘的?” 裴钰清浅地应了一声,“若不是我亲手写,她该怀疑我在这当真出了什么大事。” 阿笙给老夫人送来的问安贴,却是字字句句都在探他的安好,选择给老夫人写信,而非直接写信给他,便代表她已经有所怀疑。 阿四看着他低垂了的眉眼,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那请婚书……还写么?” 被他这么一问,裴钰却并未开口答他。 他眸光柔亮,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愁丝,思绪之中满是戒律堂前大长老口念着的裴氏祖训。 “裴氏家主,承圣贤之德,继礼教之名,无己身、无我名,以一族荣辱为终生使命,不得以私欲动一族根本。” 听训的那一刻,他不仅浮现出一个念头,他此身难得自由,难道当真还要再搭上一个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