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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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起少年的恳求,只能强压下怒火继续拦过路弟子。 又问了三四个弟子后,他实在觉得行不通,略一思考,咬牙御剑往山门下冲。 时间紧迫,他不清楚聂更阑的母亲是否还在山脚,当务之急是先确认清楚—— 北溟朔御剑出现在通灵玉阶的山门前。 就在他即将飞下玉阶穿过那道山门时,他身上忽然光芒暴涨发出金光。 “嘭!” 北溟朔重重摔在了台阶上,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噗!” 他元神受创,一时间竟无力支撑爬起来。 “可恶……”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束魂阵威力仍旧不减——噗。” 北溟朔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他靠在玉阶上,最后连一丝起来的力气也彻底失去,只能完完全全仰躺下去。 本以为找个人帮忙很简单,没想到居然如此费力。 北溟朔已经没力气飞回玉髓峰,只能勉力摸到储物袋,从里掏出一张传音符。只是,他连最后驱使传音符的力气也消失殆尽,符篆从手里滑落飘到几层玉阶之下。 失去意识之前,北溟朔倦怠地想,即便找了清鸿也没用,不过是徒劳罢了。 他又想,这下真的完了,小美人好不容易求他一次,结果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他算是彻底失去小美人的信任了吧。 北溟朔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灵音宗,山脚下广场。 聂云斟与母亲沈端枫并肩而立,静静遥望着云雾缭绕的妙音峰方向。 一个时辰已至。 聂云斟叹了口气,不忍看向沈端枫,“母亲……” “方才我苦口婆心劝弟弟,他就是不肯赶来见您,我便让他好好想,母亲能等他一个时辰。” “可现在,他是铁了心不愿见您了。” 沈端枫从仙雾云集的峰头收回视线,神色淡然平静,“也许,我与更阑母子缘分已尽。他许是从心底里怨恨我吧。” 聂云斟目光沉重:“母亲,弟弟只是年少不懂事,您千万别同他计较。” 沈端枫声音毫无波澜:“也许真是他年少心性吧。” 她拿出一个储物袋交到儿子手里:“高阶储物袋,里面容纳了一整个库房的天材地宝,斟儿好生收好,切记须得勤勉修炼。” 聂云斟顿时笑逐颜开:“母亲勿要担心,斟儿会专心修炼,也会劝解弟弟的。” 沈端枫淡淡点头,伸手抚了抚聂云斟的发髻,“斟儿长大了,懂事了许多。” 聂云斟轻轻蹭着女人的掌心,姿态似一只可爱的灵宠,“母亲,斟儿永远心系你与父亲。” 到了沈端枫离开之时。 她回头看了一眼灵音宗,视线再转回朝她招手的大儿子。 沈端枫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停下告诉儿子,或许她可以在杳鹤城多等一日。 直到聂更阑想通了来见她一面。 可念头一出,沈端枫就感受到这股多余的情绪被所修炼的道压制而下。 一旦她说出这句话,表达的情感再浓厚一分,心头血随时能喷薄而尽。 结局只能是道心破碎,当场毙命。 沈端枫强压下回头的冲动,最终还是渐渐走远。 聂云斟看着女人率领几个仆从登上飞舟,逐渐消失在蓝天白云之中。 风声似乎静止了,整个广场了无声息。 …… 白日轮转,直至星夜。 通灵玉阶的山门后,昏迷的北溟朔在入夜之后还未曾苏醒。 而苦海峰的石牢中。 聂更阑在黑暗里等了又等,直到他确信,北溟朔离开已经离开足足三四个时辰却再也没回来。 少年心口忽的一痛,双手无力垂落至腰间,身上新伤不断,再加上旧伤以及悲痛过度,他嘴角已经渗出鲜血。 满地荆棘刺以及狭窄的石牢内壁立即沾染上触目惊心斑斑点点血迹。 …… 北溟朔直至子夜时分才醒转,茫然几息后,才明白过来这是在哪里,于是吃力地扒拉出储物袋,服下一枚九转冰魄丹。 稍微恢复力气后,他当即御剑赶往苦海峰。 石牢的看守弟子看到北溟朔三更半夜前来,皆是一惊,“朔师兄,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再接着看清他胸口前喷出的血渍时,又是一怔,面面相觑。 北溟朔声音嘶哑开口:“不小心被灵植伤了,无妨。我要进去见一见聂师弟,想起今日还有话未曾对他说。” 寻常弟子只知宗主对北溟朔有所偏爱,但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北溟朔说要看望聂更阑,看守弟子全当他是在关心心上人,也就放他进去了。 北溟朔当即往里冲,拿出夜明珠将石牢照得如同白昼,却发现聂更阑已经倒在荆棘丛不省人事。 少年的弟子服血迹斑斓由内而外渗透,见之触目惊心。尤其是那双手,修长白皙,如今却是血洞遍布,惨不忍睹。 “师弟!” 北溟朔冲上前要将人扶起,少年却在他触碰到自己之前倏地睁眼,喃喃吐出两个字,“母亲。” 伸到少年面前的手猛地缩了回去。 北溟朔惭愧地低下头,声音近乎于无,虚得异常,“对不起,我没能见到聂夫人,也……找不到人帮忙。” 聂更阑眸子里燃起来的一点光骤然降落,熄灭。 北溟朔嗫嚅着,有些语无伦次,“他们都不愿帮忙,时间来不及了,我想亲自下山却出不去……” “咳咳!”聂更阑忽然开始猛烈地咳嗽。 唔地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北溟朔慌张地欲再次扶起他,却被聂更阑偏过手吃力地躲开。 “你走。” 冷冰冰的两个字砸下,让北溟朔愣在原地。 “师弟……” 聂更阑忽然哽咽出声,强忍着不痛哭流涕以至于崩溃,“或许,我永远也见不到母亲了。” 北溟朔抿紧唇,面色沉重。 他私下打听过聂更阑的身世,知道他被聂家赶出来后独自一人来到灵音宗。也许是他通过灵音宗弟子大选,聂家人好不容易愿意见他,他却生生错了过这一次机会。 北溟朔将嘴唇咬破也丝毫感受不到痛意,哑声道:“师弟,对不起。” 聂更阑抬起朦胧泪眼看他,声音哽在喉间:“你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为什么北溟朔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强大得无所不能的模样,却又在关键时候连帮他转达一句话都做不到。 他这一丝希望被扼杀坠落到冰冷的深渊,火光被浇灭再无点燃的迹象。 安静的石牢内,北溟朔听着少年开始发出一声又一声抽泣,布满血洞的双手抱着膝盖,始终颤抖不已。 北溟朔心疼他,从储物袋里翻出一瓶丹药,要给他疗伤,“师弟,先服丹药,疗伤要紧。” 但少年骤然抬头,凌乱的发髻下露出的那双充满寒意的眸子让他动作停滞在半空。 “走!” 只这一个字,北溟朔已经胆颤,若是再不走,少年很有可能再也不原谅自己。 北溟朔三步一回头离开了。 石牢重新恢复寂静。 聂更阑支撑不住,咚的一声倒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体蜷缩成一团。 石牢里隐约传来隐忍的呜咽声,直到天明。 ——北溟朔身心俱疲。 懊丧、懊恼和悔恨多种情绪交织,使得他御剑飞往的方向都是飘忽不定。 意识到自己身处哪里时,已经再次来到山门他方才昏倒的地方。 北溟朔眼眶发红,静默两秒之后,猛地发狠,再次撞向那道山门结界。 …… 天将明之际,东边浮现一抹染紫晕的白。 北溟朔再次苏醒。 这次,他没有服用丹药,御剑拖着带伤浑身是血的身体飘飘忽忽回到了玉髓峰。 甫一穿过结界,清冷嗓音带起的回声在整个峰头炸响。 “一夜未归,去了何处。” 北溟朔撑着重伤的身体从飞剑上摔下,滚在怪石嶙峋的石碓里。他没用灵力护着自己,是以全身上下都被尖利的石子嗑出了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