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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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成斌匆匆起身来,又告礼,一连几步,退出去。 等出了门,把雕花门稍一带上,回身要下垂带踏跺时,一眼瞧见立于台阶下的林月泉,倒暗吃一惊。 好个齐全人物。 说是世家高门养出来的正经公子,他也是信的。 真是难得。 五岁上死了爹娘的孤儿,真就凭着一己之身,走到今天这地步吗? 旁的倒都可不提,单说他通身的气度,便已很是不俗的。 郑成斌把惊诧压下去,眼底的欣赏也敛去,三两步下了台阶。 林月泉朝他拜礼,口中念着大人。 郑成斌面无表情的受了:“大人在里面等你,你自己进去吧。” 林月泉这才侧身把路给让开了,目送着他离开,才提了长衫下摆,又提了步子,径直进门去了。 韩齐之没见过他,事实上,像林月泉这样的人,他一向不怎么打交道,就算是胡家这样的人家,他也鲜少走动。 官场上履历清贵的人,便更爱惜自己的名声,实在不愿与商贾为伍,就怕人家要嚼舌头,说他收受贿赂也好,贪图人家家中富贵银钱也罢,总之都不是什么好听话。 他半辈子也没拿过谁一两银子,离开京城到了杭州后,在这上头,就更避嫌。 众口铄金,但凡有一点儿的口风歪了,再想正回来,就是难如登天的。 他一向以为,这商贾人家养出的孩子,同他以往所见,真正的高门大户养出的孩子,很是不同才对的。 不指望孩子们科考入仕,这四书五经,圣贤之言,八成也未必真放在心上去,倒把孩子养的一身市井,一身的铜臭味,只晓得拨弄算盘,打量着今日又进账几何。 便是有个例外,也实在是极少数。 他先前也听过,譬如杭州吧,那胡家的庶长子,就很为人称赞,说他是个正人君子,仪表堂堂。 他甚至都没见过,深以为一个庶出的儿子,能够顶了嫡子的地位,很有些乱了规矩的意思在里头,是以对胡家这一大家子,都有些瞧不上。 但今日见了林月泉,他倒大为意外。 想着郑成斌所说,这是个五岁上就没了父母亲眷的孤儿,再瞧林月泉一身正气,同身气派,站在堂中,拱手做礼,道理规矩,分毫不错。 韩齐之越发蹙拢眉心:“我瞧你倒像是官场上走惯了,经历多了的人,一点不像是个二十来岁,经营为商的年轻郎君。” 林月泉刚站直起来,听了这话,略一愣怔,可面色旋即又恢复如常。 他眼神瞥见,韩齐之手边儿还摊着一封信。 韩齐之顺着他的目光,一低头,又笑了:“郑大人写信为你说情——倒不能说是说情,该是为你作保的。林掌柜,你的面子可大了,朝廷的四品知府,在不知内情,不问缘由的情况下,便写信为你作保,你与郑大人,想是私交甚笃吧?” “大人说笑了。”林月泉拱手再礼,“草民一介布衣,又是商贾出身,如何能与郑大人私交甚笃,这话传出去,倒像是草民与郑大人,官商勾结,保不齐落个以商乱政的罪名的。” 倒是好会说话的一张嘴。 实际上打从先帝在时,就并不曾明令禁止,也不曾说过商贾之家不许读书,不许科举。 只是从前这上头管得严,到先帝时才放开了,那些几辈子经营下来的商贾人家,一时真要培养出个为官做宰的好儿子,也不易。 便是从那时候,但凡有些根基的人家,都拼了命的要聘了德高望重,学富五车的老先生到他们族学去授业。 再不济,花了银子捐个官儿,是家里的脸面。 但也就是那一时的罢了。 到如今,捐官儿这条路,已然是没什么人走的了。 花了不少的银钱,捐个五六品的散官儿,图挂个名儿,一点儿用也没有,好处也捞不着,白费事儿罢了。 可这话到了林月泉嘴里这么一过,简直变了个意思。 韩齐之冷笑出声来:“实打实的书信摆在我跟前,你这话,倒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像是我编排你与郑大人一样,又或者,是郑大人高看你,知晓你出了事,不问情由,便要上赶着替你开脱的呢?” “大人是定了草民的罪状了吗?既不曾,怎用开脱二字呢?草民不敢生受。” 他长身玉立,丝毫不见退缩,也没有半分畏惧。 韩齐之倒生出些欣赏来。 他略挥挥手,打发林月泉坐下说话,等他坐了,才问:“那周家的铺子,听说是你三万两银子盘去的?” 林月泉说是:“想是大人都详查过了的,草民便更是不敢欺瞒,打一开始,周老爷是不同意的,草民往来杭州十来趟,才说服了周老爷,把那铺子盘给了草民。” “现下你的香料铺子出了这样的事,弄得城中不得安生,受害的人那样多,你却又怎么说?” 林月泉心里一点儿也不怕。 既不是拿了他升堂,想就是郑涛的书信也有了作用的。 况且事情发生有五六日了,只是闹开闹大,惊动知府衙门,是昨日的事而已。 可既是昨日就出了,昨日也不传他来问话。 韩齐之此人他也知道,顺风顺水了半辈子,见事是个明白的,很少办出糊涂事来,脑子够用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