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要忘记父亲的死
别的不提，但说那日夜晚，燕昭与谢风华一阵纠缠，最后还是以燕昭又被一脚踹出马车而告终。 谢风华头也不回，差点散架的马车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摇摇晃晃的往谢府回去。 而燕昭只好迈着两条无力的腿，默默的走回去了。 风中树影摇曳，呼啸而去的风中似有似无的声音。燕昭摇晃着拐过一面墙，暗影遮掩，刹那间他面色转毅，腰杆缓缓的直起来，双臂亦不再抱着伤处，眸中闪过一抹果决。 这哪里是白日缄默而沉闷的燕昭，这分明是尚未展翅翱翔的雏鹰。 一抹黑影掠过，伏在地上。燕昭喉中发出一声响，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沿着墙根走，心里又将谢风华的话寻思了一遍。 他实在想不通，随意踢了踢地上的石块儿。 谢风华要给他护卫和谋士，这其中有何玄妙？难道她是怜悯自己？不会吧，谢风华是这样和善的人？燕昭摇了摇头，唇角抿一丝笑。 月色朦胧，风又匆忙。他忍不住摸了摸嘴唇。该死，总是想起什么别的事情。猛地摇了摇头，似乎想将那柔软的触觉，从脑中甩出去。 他想到那双清澈坚毅的眸子。他从小失了父亲，一向以利益去思考，从没有人无端端的对他好，反正燕昭是不信这些的。 燕昭觉得那一吻，恍若隔世。心底有些柔软的地方，悄悄的痒了起来。男女之情，燕昭也是有些懵懂，他不懂谢风华的用意，同样也不懂那一吻的含义。 “似乎她，并不是，以前那样了……”燕昭觉得，谢风华与之前，有了些变化，但是到底什么变化，他也说不上来。 从前？他和谢风华有什么从前？ 一路默默走着，才到了府邸，门房的老头迎了上来。 “呀，王爷，您的脸上。”燕昭面上有些红肿，那老头慌了。“您又是在哪儿碰着磕着了？要不要紧呐？小二子，快去喊大夫！” 之前王爷就被谢风华欺负过，那伤势还在眼前呐。门房的老头心疼的想着。 “哎别，别喊了，没什么事，别惊动母妃。”燕昭挥了挥手，若是叫他母妃知道，又是一顿伤心了。 可是燕昭没能如愿。他想偷偷溜进去，却在正厅，见到了那个肃立等候的身影。 云袖微敛，曳地锦衣素丽。这妙丽的身姿动了一动，转过身来，露出秀气的容颜。虽是年岁有些大了，但也遮不住她曾经动人心魄的美。 娥眉轻扫，朱唇半掩。这是燕昭的母妃，李氏。出自四大家之首的陇西李氏。即便经历了丧夫之痛，仍可坚毅的抚养儿子成人。 在那严厉的眸子注视下，燕昭低下了头，在母妃面前，他一向有一些不忍。“母妃，您怎么还没歇息？” “晓得回来了？”若是见过李氏的人，便可知燕昭俊秀的外貌来自何处，一样的薄唇轻轻抿住，李氏向来是能自持的人，不怒自威。 “这么晚去哪儿了？不是关照过你，谨言慎行。孩子大了，就不听母妃的话了吗？”李氏轻描淡写，细长的眉角分毫不起波澜，却唬的燕昭跪了下去。 “孩儿知错。”燕昭紧紧的闭着嘴，他不肯说与谢风华之间的纠葛。这关乎他的自尊心。 “昭儿。”李氏的身子渐渐倾倒，似是无力，坐在圈椅之中，仅靠这椅背，来支撑这一切。“你今天，是不是和燕仲一起去了庄园，还有谢风华一起？” 燕昭有些茫然的看着。 “跪下！拿家法来！”突然间李氏就要发难，眸中挟满了泪水。她的一双玉臂高高的举起，却迟迟不敢落下。 “母妃！您别动气，是昭儿错了。”就算在外头受了刁难，燕昭也不曾落下一滴眼泪。而在这世间最亲的母妃身边，他却鼻尖泛酸，险些落了眼泪，从前发生的这一切叫母妃受着，他的心里何尝好过？ 四处静悄悄的，婢子侍从早悄悄的退下，不敢窥见这主家最深的秘密，更没有人，真的会拿家法的惩罚来。 李氏重重的落在椅子上。乌黑的发丝，无言垂落。 “燕昭。”她的声音低沉，如空洞的回音：“你还记得，你父王，是怎么死的吗？” 燕昭匍匐在地，跪在他母妃的脚边。他手足冰凉，一丝一毫的恨意，从他心底蔓延开来，一点一点的，蚕食他仅存的温暖。 “我记得。”他说着话，仿佛不是自己经历过的事。“在太和殿，冰凉的宝座上，父王垂着头，一动不动。” 仿佛和那时一样的冷，燕昭不再说话。那冰凉幽森的地方，他没有一刻能忘记的。那样孤独又寂寞的地方，阿耶在的那几年，又究竟经历了什么呢？他无从得知。只记得那夜漆黑而漫长。隔日，就是漫天的白。 李氏泪目盈盈，但她很快擦拭了这些无用的东西。硬起心肠，续道：“既然你记得，为什么又要和谢家的人混在一起？” 她的丈夫驾崩了，而谢照，这个女人，则登上了帝位！ “母妃……”燕昭哀哀道，他心中有大志，却也更不忍她母妃的伤心欲绝。 “母妃别担心，孩儿自有分寸。” 李氏又蹙眉，抚摸着儿子面上的伤，问道：“这又是怎么受了伤？” “你和燕仲一起，总也是受伤，日后不要去了。还有谢家，他们的心思，昭然若揭。你若想着你父王，以后不要靠近他们了。” 若没有对等的实力，何必与之抗衡？燕昭身上的伤痕，就是明晃晃的证据。 “母妃，您放心，昭儿以后不会了。”燕昭低了头，他母妃似乎也不是很支持他。但是有些事情，他现在，并不想让李氏知道。 他又想起了谢风华今天说的话，护卫，谋士，哪一样都是他迫切需要的。若谢风华不是谢家的人，这些就如同甘露一般，恰好可滋润他这一番旱地。 他更加疑惑了，谢风华，为什么要对他雪中送炭？ 李氏放下了心，却有些精神不济。燕昭一向很有孝心，于是服侍李氏用了药，直到看着她沉沉睡去，这才退了出来。 他摸着面上的红肿，也不以为意。 夜色安逸。他偷摸的跑去一处院子，敲了敲窗门。 “喂！李子麟！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