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堂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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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妈担忧道:“太太,少喝些酒吧,对身体不好的。” 自从陈治桦带着外头的野种回来认祖归宗,她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消瘦,憔悴。整日足不出户,擎着玻璃酒瓶从楼上饮到楼下,苦酒入喉心作痛,她不知不觉染上了嗜酒的恶习,连老妈子都知道劝她一句:喝酒对身体不好。 而陈治桦闻着她满嘴的酒气也只是一声叹息,背对着她道:“你现在太不像话,别教坏了孩子!” 他心里哪还有她? 菲菲是翠芳的表妹,看上去很是娇小,永远的幼态的身体,贫的乳,走在路上各自挎着包,也不牵手,一挽胳膊整个人便要被对方吊起来走,赶鸭子上架似的,着实难看。 两人逛街时闲聊说起周边的少爷小姐,八卦道:“你猜我昨日看见谁了?” 思琪心不在焉道:“谁啊。” “顾大少爷。” 是他!思琪突然来了兴趣,追着问:“在哪儿看见的?” “四马路。”菲菲顿了顿,接着道:“旁边挽着的好像是他女朋友。”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哪里有什么女朋友?女性朋友还是女朋友?” “应该是女朋友,你不知道吗?顾大少爷与一位陈小姐交往了好一段时间了。” “怎么可能。”思琪不信。 “真的!顾大少爷亲口和我表姐说的,都姓陈,跟你指不定还是亲戚呢!“ 思琪脸色大变,不安的撕咬着嘴唇上的死皮,忐忑问她:“陈什么?” “唔,陈什么丹,红丹,朱丹?你要是好奇我改日再去问问我表姐。” 思琪悻悻道:“不必了!” 朱丹!朱丹!偏偏是她!一定是她! 她沉默着走了一条街,突然柔声道:“菲菲,约你表姐来我家玩吧。” 思琪憋着一肚子的怨气回了家。 思琪憋着一肚子的怨气回了家。 文珊正浑身发红发烫的横躺在沙发上听念之朗读莎翁的十四行诗。 她酒喝得太多,脖子上起了许多小红疹子。 她听到—— “你老了,该重返青春, 你的血液冷了,该再度沸腾。” 不禁落泪。 酒精使她的血液再度沸腾。 思琪蹬掉脚上的高跟鞋,不耐烦道:“别念了别念了。” 基督教徒未必能熟读《新旧约全书》,可虔诚的莎翁信徒陈念之闭上眼睛能够熟练的背诵十四行诗。 念之耸肩道:“谁又惹你生气了?” “还能有谁,还不是你的林妹妹!” 念之哑言。 思琪挨着母亲坐下,半个屁股悬着,弯着身子道:“妈妈,明日让厨子做点好吃的,还有一早让佣人去买凯司令的蛋糕回来,唔,还有……” 思琪挨着母亲坐下,半个屁股悬着,弯着身子道:“妈妈,明日让厨子做点好吃的,还有一早让佣人去买凯司令的蛋糕回来,唔,还有……” 文珊餳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见她托腮深思,憨笑道:“请的谁,让你这样的绞尽脑汁?” “菲菲的表姐。” “顾家十姨太?你好端端的一个未出嫁的小姐,和人家姨太太搅到一起玩什么,自贬身价!”文珊蹙着眉头,眉骨长出许多青黑的杂毛,像无人打理的花坛一般野草蔓延。 思琪道:“姨太太和姨太太是不一样的,她可是顾家的姨娘。”又贴过去挽着她的胳膊道:“还有啊,明日还要让人去茶园里花钱请个说书的来唱一曲。” 文珊被她弄得云里雾里,“你什么时候喜欢听这种东西了?” “还不是你跟我说,公寓那边的从前就是个书寓先生。” 文珊醉眼觑她。 思琪看向念之,揶揄道:“我明日还要请林妹妹来家里做客呢。” “请小野种做什么?我看见她就恶心。”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妈你或许不知道,她啊现在勾搭上了顾家大少爷了!真是不要脸!” “嚇?果然是狐狸精生的贱种,骨子里的贱!顾家大少爷也不过是玩玩她罢了,那样的家庭岂能看上她?” “她说自己是陈家的小姐呢。” 文珊嗤之以鼻道:“她倒是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第二日陈家司机特意去小公馆接人,朱丹本不愿去,奈何姆妈逼着她去,说无论如何也不能驳了那边的面子,更何况她本就是陈家的孩子,理应找机会跟他们亲近亲近才是。 可她们哪会无缘无故要和她亲近? 她们盼不得她销声匿迹才好! 朱丹穿了身蓝布旗袍,绣花鞋,只在干燥的嘴唇上塌了一点润唇膏。女为悦己者容,她这趟去陈家心里是很抵触的,她故意把自己打扮的落寞一些,以此宣泄心中的不满。 思琪见她清汤寡水的站在门口微微一怔,她是压根不拿她当回事,她将朱丹的行为理解为对她的蔑视和宣战! 她们坐在一起聊天,吃蛋糕,喝咖啡。 思琪忽而笑着说:“我最近啊听爵士乐交响乐听腻了,喜欢听点新鲜的东西。” 翠芳道:“喔?什么新鲜的东西?” 思琪对季妈道:“去请先生出来。” 抱着琵琶的女先生款款下楼,欠了欠身,坐在高椅上问:“小姐们想听哪一曲?” 翠芳道:“这就是陈小姐的新鲜东西呀,这都是老掉牙的东西了。” “对别人来说可能老掉牙,但对我这个从未接触过的人来说,可不新鲜嘛。”又问朱丹:“朱丹妹妹可觉得新鲜?” 这一声妹妹唤得极甜腻,听得朱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朱丹咽了咽口水,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狡黠一笑,也不敢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咿——不应该呀,听说你姆妈从前就是有名的书寓先生,弹得一手好琵琶呢,想必你从小耳濡目染,怕是都听腻了吧?” 翠芳震惊道:“那不就是堂子——” 她忽然捂住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 菲菲朝表姐使了个眼色,叉起一小块蛋糕放进碟子里,冷不丁道:“对了表姐,这位陈小姐说起来跟你也算是一家人了。” “啊?”翠芳一惊。 朱丹同样惊愕。 “你们还不认识呢?思琪你怎么不介绍介绍,这位陈朱丹小姐就是顾大少爷的女朋友啊。”又对朱丹笑着介绍道:“我表姐呀是顾公馆的十姨太,你要是有幸嫁进了顾家,还得喊她一声姨娘嘞。” “你们还不认识呢?思琪你怎么不介绍介绍,这位陈朱丹小姐就是顾大少爷的女朋友啊。”又对朱丹笑着介绍道:“我表姐呀是顾公馆的十姨太,你要是有幸嫁进了顾家,还得喊她一声姨娘嘞。” 翠芳拉长了脸道:“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攀亲还早了些。” 王妈手抄在围裙里,一双小脚走起路来没有声响,走近道:“小姐,太太喊你上去一趟。” 思琪一走,翠芳端着咖啡道:“我看陈小姐和我们家越珒也不是一路人,倒是有点好奇怎么认识的呢?” 朱丹回忆道:“我们是在医院认识的。” “喔?竟是医院这么晦气的地方。” 第六十五章 朱丹一怔,不由得将她细细端相了一遍,巴掌大的脸上两片唇瓣尤其厚实,像是吃辣椒辣肿了嘴,牙齿白是白,但略有些不齐,笑起来不大美观。 一枚翡翠银钻发卡嵌入惊涛骇浪般的云鬓,上挑的眉毛描得乌黑,睫毛应当是用火柴烫过,长而疏的睫毛刻意的向上卷翘着。穿一身墨绿色香云纱旗袍,缀着金镯子,玉耳坠,手指上的翡翠戒指映到杯内,棕色汤液里荡出一道绿光来。 她是置在竹笾里熟透了的果实,吃了倒也罢了,就此放着只会日渐腐烂下去。 花、果、女人,烟火。 或许美好的注定是难以长存的。 人的一生大约有两次成熟,一次是生理上的成熟,一次是心理上的成熟。男人又最容易被这两个时期的女人吸引,一个像孩子一个像母亲。他们的一生似乎都在扮演父亲和儿子的角色,至于丈夫,只是父亲和儿子的另一个名称罢了。 翠芳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心思都写在脸上,喜欢了便掏心掏肺的待他好,遇见不喜欢的嘴角一撇,舌头上都竖着刺。她对她讲:“陈小姐,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以我们家越珒的条件,放在前几年像陈小姐这样条件相貌的女孩根本是配不上他的。” 菲菲连忙用手肘捣了捣她。 翠芳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陈小姐,不知道我们家越珒有没有和你提过他迟迟没有结婚的原因?” 翠芳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陈小姐,不知道我们家越珒有没有和你提过他迟迟没有结婚的原因?” 朱丹茫然地看着她,紧张地捏紧手里的骨瓷杯盘。想了想,又不好直接说不知道,让人误以为他们交往不深,笑着点头道:“他早早就和我坦白了,他说在我之前只谈过一段恋爱。” 翠芳笑道:“他没骗你,我作证,是只有一段正式的恋爱。” 朱丹松了一口气,她真怕他说谎,倘若他真要骗她,索性不要让她发现,让她蒙在鼓里一辈子也行。 可谁又能骗谁一辈子呢? 翠芳又道:“所以说大少爷是出了名的痴情郎,这大好光阴都为了等她蹉跎了。” “等她?” “嗳,眼看着两人即将订婚,鸽子蛋的大钻戒都买好唻,结果临了临了这门亲事又黄了。不过人家泠小姐写信来说,要越珒等她几年,谁知道,他还真痴心等她。” 翠芳迅速睨了她一眼,翘着小拇指捏起咖啡杯悠哉地抿了一口,抽出手绢擦了擦嘴角继续说道:“说起来倒要谢谢陈小姐,把他从苦海中捞了出来,只是也不知他心里面还有没有那位泠小姐了?” 朱丹有些负气道:“你大概还不知,他心里早就放下了!” “喔?放下就好,放下就好。” “喔?放下就好,放下就好。” 思琪刚好下楼听见她们的谈话,心里也是堵了一块石头,连忙坐下问:“你们在说什么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