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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花下客 第14节

    姜桡摇摇头,想想,又摇摇头……“王灼不是说他江湖义气吗,肯定是撑面子的,”她解释着,也不知是对周殊解释,还是对自己内心,“刚走前,他不是还抬了一下你老公吗?他那人……估计就那样。”

    身旁新娘子再说什么,姜桡都没再用心听,左耳进来,右耳直接出去了。

    姜桡在前半场挡酒在前,眼下喝多了,大家都心疼她,留她在主桌休息。她左手撑着下巴,右手不停在微信里划拉着,翻着翻着,翻到了好多天前。客寻酒。

    自从南京回来,两人从没私下聊过微信,看上去……不就是普通同事?

    第十六章 问埕之意不在酒~

    司机在车上准备的一杯温度适宜的蜂蜜水,她捧在手里喝了一路,酒醒大半。

    回家的时候,司机照上回的路线,驶入车库,停到了独门独户的楼下。姜桡隔着车窗玻璃看到落地玻璃门外的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惊讶了一瞬,认清人脸后,忙不迭和司机说了句“谢谢辛苦”,下了车,三两步跑到男人跟前,笑弯了眼:“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下个月吗?妈知道吗?”

    “等你半小时了,”面前的男人伸手,摸了下她的头发,总觉得送她回来的车有些眼熟,等看清车牌,不认识,“谁的车?”

    姜桡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支支吾吾道:“我们……公司的。”

    江文序笑:“这不是你这个级别的车。”

    姜桡没来由地心里发虚,没底气地抿起嘴:“嗯,老板的,正好在周殊婚宴上碰到,就蹭他的车回来了。”

    江文序搂她的肩,进了楼门。他在电梯里给她三两句说,周殊发消息给他,说她婚宴上碰上初恋男友。刚到家行李都没开箱的亲哥哥一听,直接下楼等着接人。

    亲哥懂自家妹妹,等姜桡洗了澡回到客厅,没忙着追问为何坐了沈老板的车回来,而是问起韩兴野,姜桡摇摇头,蜷缩在沙发里,想了很久,说了句:“当初觉得他对我好,那个月身上就剩一千了,刚月初,都舍得买八百多的东西送我。还是不实用的一个小东西……”

    也是这件事彻底打动她。他最艰难时,两人约会吃得便宜,饭后没地方去,压马路当消遣,她在一个小路口看到几个摆地摊的卖玩具手办,大小都有,其中有她最喜欢的。她多一眼没敢看,怕他认为自己想要。当晚送她回家后,韩兴野原路回去买了下来,她想要却不敢看的那个。

    姜桡是个不喜欢倾诉的人。

    那段感情从开始到结束,江文序都不在北京,没机会和她深聊过。这段过去,今晚初次听。“人是会变的,”他了解妹妹不需要多余安慰,只是总结说,“怎么办呢?”他语气轻松,笑着又道,“人这个物种就是这么复杂。”

    “所以,”姜桡把半张脸埋在沙发靠垫里,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哥哥,却在想着今夜过于暧昧不明的片段,“不开始就好了,没开始,就没有变的机会。”

    江文序回视姜桡:“也是个方法。”

    说完,他又道:“我这两天还怕你和那个王和砚断不干净,挺好,就这么想,先玩儿两年再说。那个人,自视甚高,什么都想占个上风,不像你能过一辈子的人。”

    姜桡原本不想多聊王和砚,但实在好奇:“你眼里……有看得上的人吗?”

    江文序摇头。极少,少到可以算是没有。

    他比姜桡早生了十年,那时父亲还在,后来父亲一走,母亲带着改姓的姜桡回到外婆家,他跟着爷爷奶奶,经历了被追债,不间断转学,退学跟着跑生意……经过家里最风光时,也过过最不堪的日子,人间万般辛苦,不敢说全吃尽了,八九千也差不多了。这些男人是个什么样,皮下骨头几两重,是黑是白,他一眼能瞧出个大概,自然很难瞧上。

    “如果……,”姜桡想到沈问埕,不好直白问,拐了个弯,“也不是如果,我是想,能找到那种实在的,诚心一点儿的。至少要做到,我付出一分,能还我一分,我也不要多了,公平就可以。”

    江文序好笑地靠到沙发靠背上,瞅着妹妹说:“祝你好运。”

    姜桡难得和哥哥见一面,聊到四点多。

    临去睡,她没忍住,佯作不经意问:“哥你听过我们大老板吗?姓沈的那个。”

    “沈问埕?”江文序摇头,“不认识,听过他的事儿,人还行。”

    江文序卖关子,有意不往下说。

    姜桡撒娇地瞅着他:“哥。”

    江文序笑起来。……“不说算了。”她直接转身,上楼。

    “有个过去帮过他的小老板,早年做生意的,算是一开始给他钱的,给了十来万?差不多这个数,白纸黑字写了本金,利息很低。后来那个小老板生意做不下去,生病走了,你那个沈老板创业成功以后,百倍给了人家家里人。小老板早年帮过不少人,还人情的没几个,更别说他这种真金白银还的了。”

    江文序最后玩笑道:“如果这事儿不假,人算是可以的。这种人做老板,亏待不了你。”

    后来哥哥去睡了,她都没睡意。总觉得天要亮了似的,她往窗帘外一望,是月色太好,才有了天将明的错觉。

    微信里,有不少红点点,她滑下去,最后,看到王和砚每天按时问早晚安的消息。

    再往下,就是仍然没有任何聊天信息的客寻酒。

    去应酬了?还是约会?

    想太多了,姜桡警告自己。如果不想太暧昧,就要利索地退一步。

    她让思绪到此打住,趁着酒醒,打开工作邮箱,在系统里审批通过了十几个项目预算,打开一封顶头上司的群发邮件,宣传部的新一批广告客户的植入今晚上线。

    这一批广告植入,都是她带来的客户资源,从跨国品牌到快消,一个“空投”活动就有二十九个植入。历往之最。

    紧跟着,上司跟着群发邮件,秒发了一封仅对她个人的邮件:“不愧是我重金挖来的,开门红漂亮。”

    还是工作让人踏实。她反复告诉自己。

    睡不着是注定的了,姜桡索性搬了个椅子,到阳台上,吹着风,打开游戏界面,想看看真实的活动效果。

    耳机刚戴上,仿佛注定一般,“客寻酒”上线。

    凌晨四点。

    长长的好友名单里,仅有他们两个在线。

    她手指轻敲着屏幕,犹豫,要不要打招呼。

    一条组队邀请,悄然跳出来。

    姜桡盯着那条邀请,像怕被人围观似的,又悄悄去看了一眼好友名单,确认只有他们两个后,终于接受。

    耳机里,没动静。

    “在吗?”她试探问。

    他“嗯”了声。

    好像听出了一丝丝的醉意?

    “你是不是……应酬刚回来?”姜桡小声问,主要怕家里人听到。

    “见了个朋友,”他的声音,像在耳畔,“喝了两杯。”

    她“哦”了声。

    漫长的沉默,隐隐地,两人都有呼吸声穿过耳机,传入彼此耳中。

    深夜使人难清醒,黎明前更如此。将睡未睡,似醉非醉。

    “去训练场?”他忽然打破僵局。

    姜桡答应着,从阳台回到卧室,找到一条长毛毯,裹着自己,往床脚的小沙发上一蜷缩。

    游戏画面里,两人来到训练场的靶场。

    面前的一排排枪械,她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一把把换过去,从手枪到步枪,再到冲锋枪……最后,换上了狙。

    姜桡觉得自己干站着,不是回事儿,挑了个趁手的冲锋枪。

    狙是利索,一枪一块靶子。

    她这个冲锋枪,火力太猛,一扫一片。

    耳机里,除了枪声还是枪声,像真置身于靶场……虽然弹无虚发吧,但她都觉得冲锋枪太吵了,默默地,换了另一个型号的狙击步。

    “怎么忽然半夜上来?”沈问埕在一声枪响后,问了一个本该在最初就问的,“睡不着?”

    她被问住。确实睡不着。

    原来说话直接的人,一旦喝了两杯,句句都能直戳要害。

    想的事杂七杂八的,但其中八九都是关于他。

    这她当然不会说。

    “今天新活动上线,想第一时间看效果,”姜桡把话题往工作上大跨步扯,“就上来了。”

    “凌晨四点半?”男人的声音,继续揭穿她的话,“看新活动效果?”

    “是啊,”姜桡嘴硬到底,至少也不算说谎,“就是为了工作。沈总过去没和我工作过,我的工作狂属性是有口皆碑的。”

    话说出去,等了许久,等来他平淡的一个“嗯”。……仿佛在回应她那句“沈总”。

    隔着耳机,不见人,她猜不透他的想法,也摸不透他是真醉假醉,只是隐隐觉出他不大爽快。谁惹他了?还是,感情问题?前任?或者……谁都不知道的、未公开的现任?

    姜桡胡七八糟地猜想着可能性,耳边,是一声、一声、一声的狙击枪声。

    “看你现在的工作量,加上筹备训练营,”沈问埕似乎喝了口水,语音不是很清晰地打断她的思路,“还有时间兼顾我的特助吗?”

    特助?她反应了一下,哦,是那个,上司和小林总说过,游戏体验方向的。

    “好像,不太行了,”姜桡虽然觉得四点多讨论工作,有点儿奇怪,但还是认真说,“有比我更合适的人,时间上,游戏熟悉度上,都有更合适的。”

    而且,她有点儿害怕和他走得太近。怕有近一步暧昧的可能,怕看不清,怕……他随便一示好,自己就当了真。

    “我明天想想,给几个人选吧。”她建议。

    耳机里,沈问埕没说话,直到把两人面前一联排靶子全打倒后,才回说:“好。”

    顿了一顿,他再道:“名单群发,开会讨论。”

    第十七章 桃花乱?

    “群发?”姜桡脱口而出。

    耳机里,没回应。

    沈问埕的游戏形象在她面前收了枪,他从她的面前横穿而过,到了最左侧,开始挑狙击枪的倍镜。姜桡在这一刻有个错觉,以为无线耳机没电了。

    “我把名单发给特助,”她措辞着,“比较,妥当。”

    “还想聊工作吗?”他的声音,低了少许,“这么晚了。”

    姜桡一怔。

    电话那边儿开了音响,音量不大。

    “你听的是,”姜桡装着傻,继续往工作上拐,“主题曲的demo?昨天我刚听过,不过你这首不是主推的,还有一首更好听。”她回忆着,怕说错名字,想去翻文件夹。

    “不用找了,”男人的声音,打断她,“我明天找人问。”

    姜桡“嗯”了声,在内心措辞了好几句,想问他是不是不太高兴。几次话到嘴边上,全咽了回去。

    “那天在南京,”他忽然提到数星期前的事,“为什么没让客房服务送数据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