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永恒迷雾虽然是诡雾海上人人都最熟悉的存在，可祂却高傲的好像从不存在一样，祂的神殿遍布诡雾海，却从不接受祈祷和祭祀。祂更像是规则与封印的化身，旁观着诡雾海上各种纷争起伏，从不参与也从不插手。 就像这次杜鹃夫人复苏，哪怕是苏洛斯岛被灭，祂可能都不会瞥下一个眼神。对于人类来说，比起其他神祇，祂更像一个象征符号，一座维持诡雾海正常运转的机器。祂很可能是没有思想，没有意识的。 但是现在，风暴之主告诉他们，永恒迷雾出手了，就在他们的枕榻旁边。 “是……为了什么？”廉家墨不知道该不该问，他很怕自己一张口就直接被烧成灰。 黛西摇了摇头，风暴之主没有告诉她原因，“这场战斗很短暂，更像一个试探。但是，毁灭之神很强，强得可怕……” 廉家墨攥住了自己的手指，他还记得黛西来到圣光海域的目的，风暴之主上一次的神谕：毁灭与末日即将到来，诡雾海将吞噬现实。 如果永恒迷雾也无法阻挡毁灭之神，那末日就真的要到了。 xxxxx 岳阳已经昏迷十天了，全靠输液维持着能量供给。 明日号的公寓内每天都很安静，巫天慧被征调去了医院，盖伊一直守在船上，顾城无所事事地在客厅里摆扑克牌，白雪儿坐在门口晒太阳。 “下午好，美丽的女士。”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绅士出现在了白雪儿身边，抬了一下礼帽。 白雪儿冲他点了一下头，继续望着天空发呆。 绅士微笑着走进了公寓，顾城还在摆弄扑克牌，他看到了中年人和他身后的美丽女士，那位女士穿着一身白裙，圣洁的彷佛天使，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顾城看见了人，却没有其他反应，继续摆弄扑克牌。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了岳阳的房间，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在这两人走进来的瞬间，立刻黯淡了下去。 “初次见面，”男人摘下了礼帽，微微弯腰，“毁灭阿道夫，向您致敬。” 房间里没有人回答，岳阳还在安静地沉睡着。 “真是一副美丽的画面……” 阿道夫直起了身，“看来，您在降临诡雾海之前发生了一些意外。您的神祇之舟处在混沌状态，使您还不能完全掌控它。” 跟在阿道夫后面的女人走到了床前，直勾勾地看着岳阳的脸。 “哦，忘了向您介绍，这位女士是信仰布丽奇特。” 布丽奇特直起了身，木偶一样无神的眼睛，呆呆地望向窗外的天空。 “我本来想帮助您解决问题的，就像我当初帮助布丽奇特一样。” 阿道夫微笑，“但是，永恒迷雾阻拦了我，我觉得祂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房间里仍然没有动静，外面的顾城和白雪儿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公寓里进了陌生人。 “我是不会伤害你的，”阿道夫笑的很诚恳，“毕竟，我们本来就该是最亲密的朋友。” 太阳西斜，白雪儿眨了一下眼睛，突然觉得有些冷，“我怎么在这儿做了这么久？” 搓着胳膊进了门，顾城那边正在摇晃着僵硬的胳膊，“我竟然能摆一个下午的扑克牌，果然人老了，就无聊了。” 白雪儿没理会他，她着急去看看岳阳。 岳阳的房门大开着，白雪儿很疑惑，抬头一看，岳阳竟然坐起来了！ xxxxx 岳阳醒了，看起来没留什么后遗症的样子，只是和上次昏迷后一样，多少有些呆呆的。 巫天慧从医院回来后看到他，抱着他的腰都快哭出来了，“你要是再不醒，我都准备给你叫魂了。” “尤无渊……”岳阳此时只对这个问题有反应。 “我哥和熊义赶去秘岛了，”巫天慧坐到岳阳身边，“大哥的恶魔身躯就在秘岛上，如果大哥当时没有死，最大可能就是被恶魔身躯召唤回去了。” “我——”岳阳一听这话，立刻着急了，“我也去！” “去是没问题啊，”顾城蹲到岳阳跟前，“问题是明日号，现在能走吗，还是我们得另外找船？” 岳阳皱起眉头，脑筋转的嘎吱嘎吱的，“可以，我可以，换船灵！” 此时的明日号换船灵其实跟换船夫没什么差别，卷轴发生变化后，大佬在明日号上也就剩了个开船的作用。 岳阳也大概想明白了，他对自己的幽灵船了解的还太少，他不会自己开船，所以他需要一个船夫。 岳阳把安冉的日记本放进了当初属于尤无渊的房间里，眼下这里一片漆黑。 日记本悬空在了房间中，这一次岳阳看到了泛着金光的绳索从黑暗深处延伸出来，绑住了日记本。 安冉显出了身形，是一个清瘦少年的模样，他有些不安，看了看岳阳，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日记本。 “那个，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想请你做我的船灵，”岳阳挠挠头，“你可以试试看吗？这个房间以后就是你的了，如果我变得更强，我也许还能带你到岛上去看看。” 安冉想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一阵金光缠绕上了日记本，日记本中封印的三个灵魂也都出现了。 甄依云、刘萌萌和李奶奶，此时这三个被28号公寓坑害的灵魂，都化去了满身血污的样子，笑意盈盈地看着安冉和岳阳。 “我的日记本本来就有净化灵魂的作用，这艘船的能力，让日记本变得更强。我可以提前送走李奶奶、甄姐和萌萌了。谢谢你，岳阳，我愿意成为你的船灵。” xxxxx 戈尔登岛上，封振还在等待圣堂传来的下一步指示。 这几天进入神殿的信徒越来越多，封振看着神殿的修士每天将大批量的鲜血密封在陶罐里，装上运送的船只。 “还是不够，我主真正需要的是狂信徒的血，这里的人并没有真心归附，他们的信仰还不够狂热。” 马库斯走到封振的身后，他的手腕绑着厚厚的纱布，眼中满是野心和疯狂，“这座岛还需要经历苦难，只有足够的伤痛才能让他们完全依附于黑暗！” “这里不是经历过大屠杀吗？” 封振垂下眼睛，屠杀是沃德干的，他一点一点地渗透了戈尔登岛的权力体系，在尤无渊把目光转向亚特兰蒂斯的时候，将戈尔登岛完全孤立了。 传说，沃德这么干是为了报仇，但其实他也与昔日之辉的圣堂建立了联系。 昔日之辉的光耀要建立在无尽的伤痛中，四天四夜的屠杀后，戈尔登岛的大火又足足烧了半个月。 封振的视线落到那些骨瘦如柴的信徒脸上，任凭马库斯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一只黑色的乌鸦盘旋落下，马库斯刚要皱起眉，那只乌鸦竟突然像人似的咳嗽了两声。 “神鸦阿塔大人！”封振连忙起身行礼。 第110章 戈尔登岛（修） 戈尔登岛, 昔日之辉的神殿中，封振和马库斯都在对着一只普通的黑乌鸦行礼。 黑乌鸦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羽毛，“找到你们真是不容易, 这孩子的身体太虚弱，好不容易才飞到戈尔登。” 神鸦阿塔是黑暗之主坐下的神鸟，据传它活了几百年, 一身羽毛都蜕变成了灰白色, 能吐人语，智商与人无异, 而且能以意识形态附身到任意一只黑乌鸦身上, 不受海上迷雾的阻隔。不过，阿塔只受黑暗之主的差遣, 在昔日之辉的圣堂地位奇高。它的出现, 封振和马库斯都不免有些紧张。 “不用害怕，我只是需要了解一些事情。” 阿塔扬起脖子, “封振, 把苏洛斯岛发生的一切详细地讲诉一遍, 任何值得你注意的人、事、还有船, 都要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封振与马库斯对视了一眼，有些疑惑地低下了头, “是。” xxxxx 苏洛斯岛的码头上, 黛西、伊凡和布鲁尔来送岳阳。 布鲁尔还坐在轮椅上, 身体很消瘦, 但精神不错, 他丢失了十年的时间, 身体也还是个孩子的样子，但是有哥哥和父亲的陪伴, 他很快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岳阳哥，你以后还会回苏洛斯岛吗？如果你不是很忙的话，别忘了回来看看我。” “当然，我会回来的，”岳阳揉了揉布鲁尔的头发，“你要好好复建，多听你哥哥的话。” “嗯，”布鲁尔笑了起来，把怀里抱着的盒子递给岳阳，“这是蛋糕，我听哥哥说，你最喜欢吃蛋糕了。” “谢谢，”岳阳接过了盒子，抬头看向伊凡。 “就算替我母亲送的吧，”伊凡笑得很温和，“路上一定要小心，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让人送信过来。” “好。”岳阳应下。 “你也不要太担心，”黛西走过来，压低声音道，“杜鹃夫人复苏时，我看到了岩浆与灵魂的预示，现在想起来，很可能是代表尤无渊要面临回归恶魔身躯的境况。这最起码说明，在很大概率上，他并没有死。当然，回归恶魔身躯肯定会面临各种风险，你们到了秘岛，也要做好准备。” 岳阳点了点头，“我知道，谢谢你。” 和众人告别后，岳阳登上了甲板，清晨的阳光铺在逐渐热闹起来的码头上，明日号扬起风帆，再度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尤无渊的秘岛位于圣光海域的边缘，偏北的位置，再向东行驶就进入风暴海域了，周围没有什么可以停留的自由岛。 巫弘文和熊义临走前，给岳阳留下了一幅岛屿标注更详细的航海图，因为诡雾海上布满迷雾，也没有大陆，人们只能用已知的岛屿串连成线来划分海域。 在航海图上，风暴海域位于中心位置，比圣光海域要大不少；圣光海域位于风暴海域的西方，从圣光海域再往西，就没有边界了。那边大片海域没有能落脚的自由岛，也很少有幽灵船愿意去探索，全部称为未知海域。 风暴海域的东南方有一座狭长的小岛，小岛以东就是人类很少踏足的恶魔海了，恶魔海上的噩梦岛大部分由恶魔占领，人类很难通过。 恶魔海上方，有一片海域曾经称为红雾海，传说中的红雾之乡就在这片海域中。但后来，这片海域上唯一的一座自由岛，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整片海域弥漫着红色的雾气，再也没有人类敢闯进去。 整张航海图的最北方，被大片冰川覆盖，那里就是元素之龙所在的极地，巫之岛就在极地正中偏下的位置，是唯一一座没有被冰雪覆盖的小岛。 纵观整张航海图，其实只是诡雾海的一小部分，有太多的海域人类完全没有能力进入，诡雾海到底是一颗星球，还是一个密闭的异次元空间，都没有人能知晓。说不定，穿过那些迷雾，还有另一个世界的人类，也正在这片海域挣扎求生。 岳阳和顾城几个算计了一下距离和时间，明日号以最快的速度航行，也需要十几天，吃的东西足够，但是淡水可能会有问题。 “我们不如在戈尔登岛上补给一下吧，”盖伊点了点航海图，“戈尔登岛已经到圣光的边界了，然后我们再向北，可能多花个一两天的时间。” 岳阳不太乐意，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到秘岛去，可他不能只顾着自己。而且，秘岛上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万一没有补给的条件，他们之后还得考虑离开的问题。 “那好吧，就先去戈尔登岛。” xxxxx 夜晚，岳阳独自坐在甲板的栏杆上，诡雾海的夜空也同样看不到星星，四处都是雾茫茫的。 岳阳刚刚查看了自己的卷轴，幽灵船等级之后并没有出现新的字，仍然只有“生、死”两个。 这一次，他杀了奥卡姆，岳阳捂住自己的心脏部位。他又一次使用了埋藏在他身体里的力量，也部分验证了他之前的猜测。所谓的另一个“他”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他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杜鹃夫人的事，让岳阳明白了一些自己的处境。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神还是妖怪，但是他确实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同时，他也拥有人的意识，或者说人性。 他活得太久了，他的记忆中出现过各种纪元的人类，他们诞生，延续，然后灭亡。 他无数次混迹人间，被复杂的情感、欲望包裹，他喜欢人类，也厌恶人类。 他可能像杜鹃夫人一样，有自己必须奉行的本能，不管他如何逃避，他总会走到那一步。这些复杂的过去堆叠到一起，在他的记忆中形成了一个庞然大物，早就超过了人类意识可以承受的范围。 所以，为了保护自己属于人类的一面不被摧毁，他可能很长时间处于分裂状态。一部分承担着过去和记忆，也掌握更大的力量。一部分作为人，在人世间行走。当他需要履行自己的使命时，人性的意识会被保护起来。等一切都过去，人性的一面重现，记忆和力量就会被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