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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妹 第58节

    他径直上了二楼,吩咐下去,一间一间查探。

    第40章

    此时天光微暗, 正是用晚食的时辰,在此住宿的商客有一半都在楼下用饭,官兵手拿画像在楼下挨个查探。

    钟瞻已上了木梯, 长福客栈的掌柜急忙上前跟着,神色讨好, 口中哎呀哎呀的:“钟二公子, 这是要查什么人啊,还劳烦您大驾。”

    钟瞻边抬步边道:“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娘子, 掌柜的可见过?”他径直行至客栈二楼的最南面,给身后的官兵示意。

    掌柜的笑笑:“这客栈里来往的人这么多,草民哪能都记得。”大冷天的他额间冒出一层细汗,这么查下去, 日后他这长福客栈的生意还怎么做。

    这时,客栈里的人闻言都打开了房门, 有未敞开的, 被官兵上前一间一间敲开,语气冷然道:“都站出来候着。”

    钟瞻自南往北一间一间亲自查探,他自来到云安郡任职, 还是头一回这么勤快, 手下人见他这样,个个也都干劲十足。

    谢如闻的房门也被敲开了。

    她本以为她和景山马不停蹄的赶往云安郡,未有任何耽搁, 谢玄烨就算让人来找她, 也不会这么快就赶到这里。

    可景山告诉她, 早在他们进城门的时候, 就已经被发现了。

    景山在屋内四下查探了一番,欲带她从后窗处离开, 可整个长福客栈已被官兵围的水泄不通,就算景山武功再高。

    也耐不住官兵人多势众,硬打杀出去,行不通。

    正不知该如何办时,谢如闻听到了掌柜的说话的声音,他唤那人‘钟二公子’,谢如闻神色微凝,在心中思忖。

    应是谢玄烨命人同样马不停蹄的来到云安郡下令在此阻拦。

    而她,毕竟不是犯了什么罪的逃犯,只是一个普通良民。

    他让人动用官府的力量拦住她,总要有由头。

    她在心中猜测,这位钟二公子应是哥哥的好友钟瞻。

    当初,她在揽月苑中听哥哥与她说起过这个人,她已不记得当时是因何事谈起他,只记得哥哥告诉她。

    他的这位好友极为怕鸟,不止是鸟,任何有着尖嘴的动物他都怕。

    谢如闻在屋内听着隔壁房间里传来的叽叽喳喳声,心生一计,左右客栈里被围的死死的,只能一试。

    她戴着帷帽打开了房门,隔壁的房门也被敲开,此刻钟瞻还在南面一间一间的查看,离得他们这里有些距离。

    她悄悄往隔壁房间走了几步,隔壁的一老一少正直直的站在门前,谢如闻透过敞开的房门往他们屋内瞧了眼,心间一喜,这祖孙二人。

    原来是卖鸟的。

    她将一块巴掌大的金砖往那已年近花甲的老人面前一递,声音轻轻道:“老伯,你屋里的鸟我全买了。”

    这老伯来往南北朝多年,卖了一辈子的鸟儿,可从没见过这么大块的金砖,先是一喜,随后看了谢如闻一眼。

    将金砖接过来咬了一口。

    真的!

    他乐呵呵的看着谢如闻:“小娘子可是现在就要?”谢如闻对他点头,老伯直接示意他孙子:“还不赶紧给人都提出来。”

    这边一笼一笼的往外提,钟瞻那边一间一间的查探,只隔了三间屋子就到谢如闻这里。

    谢如闻住着的房间右边是这对祖孙。

    左边是一富家公子打扮的人,他此时也站在门外,许是无趣,眸光直直的打量着地上笼子里的鸟。

    还时不时的看上谢如闻一眼。

    钟瞻查探到他这里的时候,他饶有兴致的看着钟瞻,他可是听闻这里的刺史大人是个怕鸟的,等下,应有好戏看了。

    他刚在心里这么想,‘轰’的一声五六只鸟笼同时打开,里面各色各状的鸟儿一哄而散,钟瞻直接一个寒颤。

    若不是手下人扶着,就要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直接摔个大马哈。

    他眉头打颤看着这些长嘴的,尖嘴的,黑嘴的,白嘴的,结巴着对手下人吩咐:“都,都杀了——”

    鸟儿一哄而散,祖孙二人急忙上前抓赶,口中大喊着:“乖乖们呀,你们跑什么,怎么见个大官还吓着了呢。”

    两个人不管不顾的去抓,楼下看热闹的人聚成一片,楼上住宿的商客也都聚在这里,还有三五孩童跟父母闹着:“阿娘,我想要那只彩色的——”

    长福客栈乱成一片。

    谢如闻本想趁机寻一间查探过的空房子进去躲着,却因人都挤在一处,有些挤不动,眼看着官兵就要把人给驱散开。

    她当机立断,躲进了钟瞻刚刚查探过的房间。

    一盏茶的时辰后,聚在一处看鸟儿的人都散了,那对祖孙跪在钟瞻面前,声泪俱下:“都是草民的错,没有管好这些鸟儿,吓着大人了,日后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命。”

    钟瞻此刻已经有些失了魂,神色呆滞,面目冷沉,他是云安郡的刺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发作,只对身边侍卫吩咐:“都买下来,煲汤。”

    随后,他转身就欲下楼,突然想起来自己适才在做什么,又回过身来,继续一间一间的查探,刚走至适才那位公子那里时。

    那公子笑道:“大人,我这里您适才查探过了。”

    钟瞻的侍卫也道:“公子,确实查探过了。”钟瞻神思不宁的应了声,继续往前查探。

    一刻钟后,钟瞻查探未果,带人离开,适才那公子姓祁名允贤,他回到屋内,眸光直直的看着藏在他房间门后的谢如闻。

    谢如闻对他颔首见礼:“适才人多拥挤,在公子这里暂避,打扰了。”她说完就要走,被祁允贤上前唤住:“姑娘先别急着走。”

    他语气温和,与她保持着两人的距离,谢如闻抬眸看向他,轻声道:“公子还有事?”虽然眼前的男子样貌俊朗,衣着华丽,端的是君子作态。

    可出门在外,她还是心生警惕。

    祁允贤适才目睹了她买鸟儿又放鸟的全过程,如何能看不出刺史大人亲自来此,八成寻的就是她。

    早在官兵未来之前,他手下的人就与他禀告过了,说在楼下不小心碰到一位姑娘,瞥见了她身上包袱里的一枚玉牌。

    是竹雕。

    他在心里思忖,沈千倾的竹雕可不会轻易送人,怕是手下人看错了,可适才在门外,谢如闻戴着帷帽,他观着她的言行举止。

    又在心里想,没准她身上的竹雕当真是沈千倾所赠。

    祁允贤温声道:“在下并无恶意,姑娘不必如此紧张。”他轻轻笑了下:“刺史大人亲自搜人,虽离了长福客栈,怕是其他地方都已被官兵围的水泄不通。”

    “我是北朝人,来此做些丝绸生意,正巧明日回望水州,姑娘若是也要渡江北上,我或可帮姑娘一二。”

    谢如闻漆黑的眸子直直看着他,默了片刻,她轻声道:“多谢公子好意,不必了。”说完,她便抬步离开了这里。

    回到房间里时,景山已经在了,谢如闻问他:“你怎没和我一道进了那屋子?”适才他们本是一起的。

    景山抬手给她比划:我去了另外一间。

    谢如闻看了看他,没再问,景山给她添了杯热茶,与她道:我适才打探过,隔壁屋子里的郎君是北朝人,咱们可同他一道坐船。

    谢如闻:“……适才他是这么说来着,不过我没敢信他。”

    景山:不急,他还会来的。

    谢如闻拿起杯盏用了口茶,随后看了景山一眼,虽然景山不说,她也能感觉到,或许,景山认识隔壁的郎君。

    ——

    躲过了客栈的搜查,谢如闻用了些晚食后,踏实的睡了一觉,如景山所说,第二日一早天刚微微亮。

    隔壁的郎君就让手下来叩门,再次邀他们一同渡江北上。

    这回,谢如闻应下了。

    钟瞻昨日夜里带人搜遍了整个韩城大大小小的客栈,愣是没寻到人,熬了一整夜又吓了那么一场,实在是熬不住,回到府上去补觉,吩咐手下人继续搜查。

    并且在码头严查上船北渡之人。

    钟瞻手下的人都忙活了一夜,精神头不太好,祁允贤此次自北朝来云安郡带了数十人,让谢如闻和景山扮作他商队里的小厮,在脸上做了些手脚,很轻易就蒙混了过去。

    谢如闻上了船后,躲在船舱里,直到看着船只缓缓驶动,划开江面,她的一颗心才彻底松下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在内心觉得,她离开了揽月苑,也离开了谢玄烨。

    在此之前,她的情绪总是很重,她在留给谢玄烨的书信里告诉他,每年她的生辰愿望他都会帮她实现。

    而去岁,她的愿望是离开。

    希望他不要找她。

    当初,他在她面前亲口说是他杀了袁氏一族,虽然八岁之前的记忆她都忘了,还被他照顾了七年,她不能去跟他寻仇,可她还是要回到故国的。

    江面浩瀚无边,冬日里的江水更是泛着冷冷寒气,船只在江面上越行越快,逐渐将身后的码头抛远。

    谢如闻趴在船舱的木窗上,久久的凝神。

    ——

    谢如闻离开已有十日了。

    今日一早,建康城外落了细碎的雪,落的整个揽月苑都染了白,虽只隔了一条地道,谢府中却未见丝毫白雪。

    浮生一大早的就被谭氏唤去了她院中,问浮生:“他要在揽月苑里待到什么时候?”自入了冬月,谢府中事宜不断,谢玄烨一连十日都未出现过。

    不止未出现在谢府,自谢如闻离开的那日,也再未去上过早朝。

    就如这漫天的飞雪,冬日里的时候,雪花常在,只知对雪,并不知这情究竟有多深厚。一旦冬去春来,入了夏。

    便会无比的怀念。

    也才深知,何止是,应是此生所求。

    从前的谢玄烨知道自己对谢如闻的心思,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了。只是那时的他,不愿意去承认。

    谢如闻早就是他生活里的一部分,或许他不会每日都来揽月苑里见她,可他知道,她一直都在。

    就在与他相隔一个地道的地方待着。

    只要他走过了那条地道,就能来见她,这七年里一直都是这样,她有时会在满月院的二层阁楼上等着他。

    有时是在她的院中,只要浮生去唤她,一刻钟后她总能出现在他面前。就算她不在院中,她去上了山摘果子,她去别苑里闲逛。

    可她总会来见他。

    他从未有过找不到她的时候。

    他就这样有恃无恐,拒绝她的心意,为她相看郎君。自以为她对他有着依赖,他永远都是她的哥哥。

    他不曾尝试过失去,就连那日他于迷香中醒来,她真正的不见了,他都未能真的去相信阿闻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