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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机票都是自己买的,爸爸虽然给够了她钱,但她还是不太舍得买商务舱。那时很年轻,中转几回,缩在经济舱的狭小座位上,补一觉就恢复了。

    那时她寒暑假都回去,回到京州,不管爸爸多忙,他都会抽空下厨做饭。爸爸的厨艺非常好,问他怎么练就的,毕竟奶奶做的饭很难吃。他说,小时候他爹妈心大到出了趟远门,把他丢在家半个月。出门前,他烤个红薯都弄的满脸黑;回来后,他就已经自学成才了。

    对于即将抵达的故地,离开了太久,她才惊觉有那么多的回忆,没有被忘记。

    抵达圣约翰时已是傍晚,两人下榻于市中心的一家酒店。在酒店用的餐,毫无意外,许嘉茗吃到了炸鱼薯条。

    很多时候,记忆会美化,或是拘于当时不够宽裕的生活环境,再次吃到曾心心念念的美食时,都会略有些失望。

    但这儿的炸鱼薯条,依旧让她觉得熟悉,并且美味。配上一杯热巧,像是回到了从前。学校里并不提供午饭,她中午吃的很潦草,放学后就会跑去先吃点东西。总是一杯甜饮,再配个小食。油炸食品,她那个年纪,怎么会不爱呢?而且不懂克制,喜欢一种食品,就会连着许多天都吃一模一样的。

    晚上两人没有出去逛,歇在了酒店内。

    昨晚实在是太累了,一杯冰水喝完后,他出了卧室又去倒了一杯。只加了一点水,她过了会儿想让他停下,喊渴时,他丢了块冰进自己嘴里,再喂给了她。如此反复,直到一整杯的冰消耗殆尽。

    回到酒店房间,她洗了澡后,就躺在了床上。他洗完后上床时,她下意识躲了他,却被他抱在了怀里,他也真的什么都没做。

    她问了他,这么麻烦,值得吗?

    他说,没什么值不值得,就想来看看。

    他没有把话说全,可能是想说,要来看看她曾经第一次出远门、呆过的地方。他们的成长经历很像,高中就离开家,独自到国外读书。就算假期能回国,但一个人生活才是常态。

    她也适应了有他陪着她睡觉。

    从前出门旅游,对陌生的睡眠环境她总有些不安,会害怕睡不好耽误了第二天的行程。但这次,有他抱着她,她会觉得踏实很多。聊一会儿天,很快就睡着了。

    两人的行程算得上随性,醒来后吃了个早饭,就去了她的高中。参观了一圈后,两人就在附近散散步。

    这样的散步路线,爸爸曾经也陪她走过。

    爸爸亲自把她送过来的,陪着她从寄宿家庭走到学校,带她认了路,又陪着她将一路上的主要街道都走了一遍。跟她聊着天,依旧是闲聊,都没多少唠叨与叮嘱。

    倒是她忍不住问了,你对我就这么放心,一点都不担心我一个人在这吗?

    爸爸认真回了她,当然会担心,但我也放心你。随着你长大,我跟你相处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少。但好消息是,你可以享受更多的自由。

    她觉得她的生活已经很自由了,没多少拘束。她问了他,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你说的自由是什么?

    爸爸给的定义跟大多数人的都不同,他说,意味着距离,自由,首先是独立与孤独,不论是精神上或生活上。

    后来,这些些年,她渐渐融入了这里,深刻地体会到了他说过的孤独与自由。

    重回故地,许嘉茗同陈岩走在同一条路上,再想起爸爸的这句话时,她忽然意识到,爸爸是个骨子里很孤独的人。

    爸爸一直将她视为独立的个体,教育的目的也不过是希望她独立,以后能有自由的生活。除此之外,对她几乎没有任何要求,更从不提要她以后给养老。

    对待至亲女儿都如此,他的内心,有多么强大,就有多么孤独。

    许嘉茗忽然很想跟陈岩讲她的爸爸,“你知道吗?我的爸爸,很聪明的。”

    前边有一处泥泞,陈岩正牵了她的手,她这人一讲话就不顾脚下,却是没想到,她会主动跟她讲她的爸爸。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你很像他。”

    本以为讲出口会很沉重,许嘉茗却被他的夸奖逗笑,“没有,要像他那么聪明,我学习哪里需要这么费力?”

    况且她现在学习多方便,什么资料都有,环境还这么舒服。爸爸说他小时候可以读的书都很少,甚至只能捧本《资本论》当经济学的入门书籍,后来他出去读了高中,将一半的生活费拿去买书看。

    “你是不是很崇拜他?”

    许嘉茗摇了头,“没有,虽然他很厉害。他曾经倒说过,子女崇拜父母,是不正常的。他更让我见识到了他的普通,甚至我做决定时,想要他的意见,他大多数时候都说,你自己决定就好。”

    “他这样很好,这样的父亲是极少数的。”

    “对,他也从没指望我有出息过。读不进书,去卖包子都行。”

    “你这手艺,卖包子不行吧?”

    许嘉茗笑着瞪了他,想说这就是个比喻,可她也知道,他这是故意的,“你呢?我觉得你的家庭,对你的要求一定很高。”

    陈岩沉默了下,只回答了她一个字,“是。”

    “那你会很辛苦吧。”

    她这人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软软的,这一句,莫名带了些心疼的味道。他本想说句还行,他不想在她面前承认这种辛苦,但他却是说了句,“这是自由的代价。”

    通往自由有很多种途径,许嘉茗没有经历过他的这种,却能理解,“那你很厉害呀,肯定很难的。”

    她不需要他解释,就能懂他。并且,他愿意接受她的理解。

    陈岩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她,还是想问她,“你是不是很想你爸爸?”

    被他一问,她就很想哭。但她这次控制住了,反问了他,“陈岩,不是说好不问我的吗?”

    陈岩内心叹了口气,“好,我不问。”

    许嘉茗往前走了一段,平复了下情绪,才认真地跟他说,“陈岩,我答应你,等我准备好了,就告诉你,好吗?你不用担心我,我这有存款,生活不成问题,家教也不会做很久,当初就是为了补贴下生活费的。”

    “好。”

    许嘉茗笑了,“没什么大事,我爸要真没钱了,我以后跟他合伙开包子店。”

    她查过的,绝对不至于死刑,就看判多久。

    “那我入股,到时候开成连锁店。”

    “你怎么这么资本家呢?”

    陈岩看着笑着的她,本想再逗她一下,却是忍不住将她抱在了怀里。

    两人在户外,都穿着厚实的外套,许嘉茗却感受到了他的力道,很重,重到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她也没有让他松开,此时,在这个她被送出国的第一个落脚点,她想要一个很踏实的拥抱。

    如果可以,她不想要那种自由,不想出国,不想一个人躲在外面。

    但这样密实的拥抱提醒着她,没有如果,她只能一步步,将眼前这条路走下去。

    “嘉茗。”

    “嗯?”

    “爱我吗?”

    “爱。”她的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很爱。”

    第48章

    陈岩在这陪她过了元宵节。

    正月十五那天,许嘉茗吃到了很好吃的汤圆。芝麻馅都是李姨亲手做的,软糯的皮一咬开,芝麻就融化了要流出来,甜而不腻。

    节日后,拖了一周不到,他终于要离开。依旧是中午的飞机,但她没有去送机。

    两人早上又做了一次,结束后,她迷迷糊糊地眯着,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淋浴声,和门开了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她实在太困了,想着他肯定会来喊她起床,让她跟他一起去机场的,就放心地再补一会儿觉。

    睡梦之中,她感受到他过来亲了自己,说我走了,她回了声好,就等着他拉自己起来,想再跟他赖会儿床。

    可她好像是睡了很久,再次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没了任何动静。若不是被子里的自己是裸着的,她都要以为早上是一场春梦。

    原本她一直独占着大床,可因为他,她不得不分出一半的空间给他。他走了,她又可以睡到了床中央。

    她又躺了会后,才起床去洗澡。身上有些酸痛,洗完后,她还是耐心地涂了身体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已经全然接受了有欲望的、成熟的自己。

    但她分辨不清性与爱的因果关系,有爱,才会有性的。但在一场场沉默的□□中,她觉得自己深陷其中,根本无法做到只看眼前。

    她得不到答案,只能不去想。

    洗手台下放了个体重秤,她涂完身体乳后,赤着脚站了上去。她的体重大部分时间都很稳定,这次他来,她吃喝上都算得上放纵。但看着秤上的数字都要怀疑是不是错了。

    她竟然瘦了两斤。她的快乐来得很简单,原本的那点不开心都被驱散。

    床尾还放了件他的t恤,被她穿回了家,当了睡衣。她拆了被套,同换下的旧衣一起放入了洗衣机。

    床头柜上放了拆开的小盒,她塞进了抽屉里。抽屉里还有好几盒,是第一盒用完后,他去超市买的。

    煮了碗汤圆垫肚子,再泡了杯茶,许嘉茗就打开了电脑,开始写作业。

    不同的是,以往她都把餐桌当成书桌用。高度算不上多匹配,她下意识会向前倾着弯下腰,他看到了,就买了个升降桌。放在西边的角落里,刚刚好。

    桌子寄到家是需要组装的,她以为他会自己装,结果他直接请了个人过来装。一小时八十刀,她心里很想说,要不你把钱给我,我来装。

    升降桌挺好用,她站着写作业,效率颇高。最主要的是,她发现自己看错了时间,两个作业的ddl都在今晚凌晨。

    中间一口气没停顿,写完后都已经晚上七点。她又饿又累,从冰箱里找了根香蕉,就爬到了沙发上,瘫着点外卖。

    点完后,她打开了微信,想起了上次周卓说了一半的事。这几天她完全忘了要联系他,就发了个信息回他,说自己会准备下的。

    才发完没多久,周卓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还以为你消失了呢。刚开学就这么忙吗?”

    “我当时有点忙,回头就给忘了。”许嘉茗转移了话题,“你这么晚,还在工作吗?”

    “没有,我在喝酒冷静下。”

    “怎么了”

    “上次不是跟你说那难民庇护的案子吗?我今天才知道,那人的背景信息、给的所有资料,都是假的。”

    “啊?那他要被撤销身份吗?”

    “问题就在这,是cia指使他这么干的,他之前是被招募的间谍。”周卓放下了酒杯,感叹了句,“亏我还是个律师呢,他一直在撒谎,我都没有看出来。”

    许嘉茗听得目瞪口呆,“可能这种人心理素质很强大吧,不过谁能想到他敢在这么大的事上全程撒谎。”

    “也许吧。”周卓怂了肩,“你呢?是想要来尝试下吗?”

    许嘉茗是想去尝试下,想去纽约实习,想尝试感兴趣的工作,想在那儿跟他过夏天。工资高一些的话,她能多请他吃饭。

    就算以后不知要去哪里,让简历好看些,总不是坏事。

    “是的,如果能申请到,至少能丰富下简历。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不用说这种客气话。”周卓惊讶于她的转变,上次跟她谈还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但也没多问她怎么就想通了,“你自己好好准备,我只能帮你搞到内推、拿到面试机会,至于能不能进,得靠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