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亵渎(h)

    韩纾意走后,纯熙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天,终于被合作方的电话催了出去。这两天,她一直在两种不同的自我中反复横跳——一个是悔恨自责思念着孔安的自己,一个是麻木冷漠延续着野心的自己,前者年轻而深刻,后者年老而衰颓。她在一种惯性的牵引下继续与客户见面、谈判、讨论方案,以及进行着一些大多发生在夜间的潜规则交易。

    高档会所里,年轻帅气的服务生蹲在纯熙脚边为她倒酒,她面色冷漠地说了句:“不用了,给王总吧。”

    身旁的女人笑了笑,招手示意那服务生坐到她那边去,道:“怎么了?周小姐,今天看起来兴致不高啊?”

    “没有。”纯熙淡淡地说道,“最近,有点感冒,头晕。”

    “哦?说起来,你好久没出来了。”女人一边摸着男服务生的脸,一边说道,“我还以为你是结了婚,转性了,改做贤妻良母了。”

    纯熙听罢一笑,道:“王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好像我以前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儿一样。我心里,可一直都想着我们家老韩呢。”

    “算了吧,都到这地方了,还装什么贤妻良母呢?”女人妖艳的口红已经沾染到了男服务生白净的脸上,她饮了口酒,道,“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也肯叫我一声姐,能赚钱的事咱们姐妹当然得一起做。不过,说实话,最近,你们家老韩那边风声不太妙啊?”

    “嗯?”纯熙怔然,她很久没有关注过韩彩城了,王总的意思,大概是有了什么内部消息,她对此一无所知,却又不便表现出来,只得统一的话术遮掩道,“您又是从哪听的谣言?老韩要是有问题,我还出得来吗?”

    “是,不过,我看你这脸色也不好,你说要是完全没出事,我倒也很难相信……”

    纯熙仔细想了想,最近上面对娱乐圈和资本圈的大清洗已经秘密展开,韩家虽然背景雄厚,但这样的背景,也极易在权力斗争中一败涂地。王总的消息,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所以,这个事,我得再考虑考虑。”王总接着说道。

    纯熙微微一笑,道:“王姐还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条件?倒不必说得这么严肃!”王总道,“就是想借你个人情。你们公司的那个女明星,叫什么晶来着,袁晶吧好像……”

    “怎么?您什么时候对女人有兴趣了?”纯熙笑道。

    “不是我,是我想借她送个人情给老赵,那男人真难搞,我也是最近才打听到他喜欢这个的。但那个袁晶,好像还有点骨气,不同意……”

    这两年,随着各项禁令出台,不只是娱乐圈,几乎各个行业都遭遇重创。若没点官场上的人脉,再根基深厚的企业在这百业萧条的世道里也难以存活。

    袁晶的确是这几年少见的天然美女,若不是听王总说,倒也不知她这么有骨气。可骨气这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守住的。纯熙想了想,笑道:“这事儿,我只能说尽量。她要真像你说的这么有骨气,死也不同意,那我也不能把她给你绑过去吧?”

    “诶?你还别说,你要真有本事把她绑来,说不定正戳中了老赵的性癖呢!”

    纯熙目色一沉,背过身去,掩藏住眼底蠢蠢欲动的愤怒。

    女人并未察觉到她的变化,此刻的她正转身戳着身旁男服务生的脸,戏谑地问道,“你喜欢吗?听说你们男人都喜欢这个。”

    男服务生腼腆地笑着,摇头道:“没,没,要是女朋友不愿意,那当然是不行的。”

    “嗯?你有女朋友了?”

    “不,没有。我是说……要是以后有的话……”

    “以后?还等什么以后?这不就有个现成的?”

    “姐……”

    眼看着气氛就要变得暧昧,纯熙站起身来,道:“我出去一下。”

    走出门后,纯熙径直穿过走廊,来到洗手间。她一晚上都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并不需要上厕所,只是这偌大而嘈杂的楼层里,只能在这一处私密的地方寻得僻静。

    纯熙站在公共洗手台前洗手,夏日空调间里冰凉的水流穿过指缝,一种异样的感觉飘上心头。

    纯熙缓缓抬眼,从面前的镜子中看去,身后走廊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是孔安含笑的脸。

    她心下一凉,刹那间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急忙转身,却只见那张幻觉里的脸骤然清晰。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来找她,她难免受宠若惊。

    纯熙走下洗手台,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走近他,道:“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啊。”孔安自然地说,他看着纯熙,脸上的笑意神秘莫测,“我去你家,没找到你,所以,只有找到这儿了。”

    他的跟踪技术不知何时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不输纯熙。当然,也或许是纯熙近日一直神情恍惚的原因,这一路上,她丝毫没有察觉。但她此刻依然难掩内心的兴奋,只要见到他,她就会激动、快乐。

    孔安看着纯熙,笑了笑,向她走近,近到她不得不后退到走廊一侧狭窄的墙角,他的手沿着她的腰攀上她的肩膀,贴在她耳边问道:“事情谈完了吗?”

    他的鼻息沿着耳朵一路播撒到她的脖子里。如此近在咫尺的呼吸令纯熙一阵眩晕,他的气息比任何酒精都要有效。纯熙勉强站直了身体,靠着墙说道:“还没有。”

    “嗯?到哪个环节了?”孔安接着问,暧昧的话语与他暧昧的抚摸一样,令纯熙两腿发软。她想,他大概早已猜出包厢里发生的事。只是,不知他是否认为她也做了。但她此刻根本没有心力解释,因为他的手已经撩起她上衣的下摆钻进了她的裤子。

    纯熙奋力地抬手按在他的胸前,低声道:“不,不要在这里。”

    这个位于洗手间外的空旷走廊,忽明忽暗的灯光里,随时都会有人经过。

    孔安笑了笑,低头看着她浅色衬衣领口下被紧身内衣包裹着的胸部,为了搭配白日里与客户开会所着的白领西服和轻薄衬衣,她不得不穿上了一件贴身塑形的胸衣,这让她的胸部显得更加丰满坚挺,乳沟也深了一寸。这样精英干练的形象,本是孔安所没见过的,然而就在见到他的一分钟后,她便从一个高冷严谨的职场女性变成了这般迷离荡漾的模样。

    孔安的手还隔着内裤在她的臀肉上揉捏,另一只手则悄然解开了她衬衣最上方的纽扣,道:“不在这里,那在哪里?”

    纯熙还没想到答案,便听他接着说道:“还是去你家吧……开车了吗?”

    “没,有司机……”纯熙回答了一半,才想起来他前面的问题,忙道,“不,也不要去我家。”

    “为什么?”

    纯熙答不上来。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不合常理的问题——一个男人,在问一个有了丈夫的女人,为什么不可以去她丈夫的家里做爱?

    “不,反正不行。”纯熙凭着一丝源自本能的理智艰难地维系着自己的拒绝。

    孔安笑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去哪儿?”

    他的鼻子蹭在她的眼睛上,连同她的鬓角发丝都变得酸软。

    “嗯,去,去……”纯熙的鼻子被他的唇压着,喘不过来气,大脑也断断续续地连不成一个完整的思考。

    “看来你是不想做了,那我走好了……”他说着,便把手从她的裤子里抽了出来,放开了她的身体,转身便走。

    纯熙急忙拉住他的胳膊,哑声道:“别,别走。”

    这时,一个尖锐的嗓音响起:“呦,我说怎么急着出来,原来是找到更好的了!”

    纯熙登时从迷蒙的情欲中清醒过来,放开了孔安的胳膊,脸上恢复镇定。

    孔安侧过身去,避开了王总的视线。

    纯熙看着在洗手间门口止步的王总,笑道:“王姐,您玩好了?”

    王总道:“还没开始呢……这么小的地方有什么玩头?”

    纯熙的后背还贴着孔安的手,她压抑着方才在他的挑逗下渗出的汗意,道:“王姐,您说的事儿,我一定放在心上。可一码归一码,咱们的案子,您还得按实力考虑。”

    “嗯,知道了,咱们双方都得有诚意才行。”王总点点头,她已经听出了纯熙的总结陈词里迫不及待要走的意思,笑道,“我先进去了。”

    眼看着王总走进了洗手间,纯熙急忙拉着孔安进了电梯,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她走到自己的停车位前,一面走,一面掏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道:“小陈,我这边提前结束了,我自己回去,你不用来了。”

    打开车门后,纯熙直接推着孔安上了后座,一条腿顺势跨在他腿上,抬手去解他的上衣。

    孔安攥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他道:“我不想在这儿。”

    纯熙看着他眼底陌生的笑意,黯然道:“你,你别这样。”

    孔安不解,抬起下巴,看着她问道:“我怎样了?”

    纯熙沉默片刻,垂下眼帘,道:“你今天,怎么会来找我?”

    孔安笑了笑,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道:“现在,只有你能接受我这个脏男人了,我不找你,还能找谁?”

    这个“脏”字,早已在网络上有关他的话题和讨论中出现过无数次。这两天,如英的往事也被知情网友爆料出来,于是这种后天的肮脏连着先天的肮脏一起,成为孔安此生再也无法洗净的烙印。

    孔安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个沉重而丑恶的字眼,在他纯净温柔的声音里,散发出一种令人全身心沉浸于其中的悲恸。

    纯熙的眼里泛起点点泪光,她无力地呢喃道:“你别这么说。”

    孔安看着她湿润的眼睛,嘴角微扬,再度把手伸进了她的下体。这一次,他的指尖没有再从后背进入,而是从正面沿着她的小腹一路下滑,融进一片泛滥的春水里。

    纯熙贴着他的身体微微颤抖,酸痒而羞耻的感觉令她想要坐起来,却又被他用另一只手按了下去,然后她便感到他的手指擦过她的阴户,进入了她私密的甬道。她的内壁骤然夹紧,快感和痛感交杂着袭来,一粒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滚落,她哽咽着说道:“别,别用手。”

    孔安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问道:“不舒服吗?”

    纯熙微微摇头。他在明知故问,他明明可以从她的身体反应中得到答案,但他依然要这么问,他这样问着,手指却进入得更深。

    纯熙的泪水打在他的脸上,她仰着头,不忍低头看他。不管是在她的眼里,还是心里,他的手都应该在钢琴上创作优美的乐曲,而不是在这阴暗的角落里做这种事。这种感觉,对于纯熙来说,像是亵渎了圣物。

    可是那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光明正大地弹琴、唱歌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自己。

    在快感堆迭而成的高潮中,痛苦与悔恨也再度如泉涌般爆发,纯熙终于忍不住趴在他肩头低声哭了起来。她的下身还含着他的手指,一股股热流沿着指缝流出,而脸上的泪水也似细雨般淅淅沥沥地流落在他的衣服上,隔着薄薄的布料沁湿了他的肌肤。

    孔安闭上眼睛,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微微皱眉,似乎在感受着她压抑的呜咽里掩藏着的至深痛苦。然而,片刻以后,他再度睁开眼睛,脸上恢复了方才冷漠而疏离的神情,他凑在纯熙耳边说道:“回家吧。你开还是我开?”

    纯熙抽噎着没有回答。孔安的手抽出来的时候,她的裤子已经湿了大半。他用粘着她体液的手捧着她的脸吻她,轻声道:“那就我开了。”

    纯熙被他抱着横放在后排的座椅上,她依然埋着头流泪,静静地听着他开门、关门、转动钥匙、发动汽车的声音。夜晚的街道车流稀少,但大概是顾忌到她侧躺着又没有系安全带的原因,孔安并没有开得很快。

    昏暗的车窗玻璃外,是霓虹灯闪烁的街道,繁华熟悉的街景一一掠过,却未能在纯熙的眼底留下丝毫的印记。

    孔安把车停在韩家门口时,纯熙已经从座椅上坐起身来,她低低地说了句:“停后面。”

    孔安按她的指示照做。

    待把汽车停好以后,他下车为纯熙开门,纯熙在他压迫性的注视下抬腿下车,她这时腿根酸软未退,下车脚踩在地上的一瞬险些跪在地上。孔安似早有预料一般捞了她一把,然后直接拉着她进门。

    纯熙颤颤巍巍地输入门锁密码,夜晚阴森的别墅里,只有两个背德的男女借着黑夜的掩护预谋着一场无耻地苟合。

    孔安倚在门边说道:“他不在家,是吗?”

    纯熙关上了门,直接拉着他在黑暗中上了楼,随手打开一扇门把他压到了门后的衣柜上。她的泪水已经干涸,淡淡的眼线下方凝聚着点点粉白色的泪痕。她扬着红唇对他说:“现在,可以了吗?”

    孔安还没来得及答话,便被她脱下了裤子,她一边扒着他的上衣一边说:“在这里,你满意了吗?”

    她宽松的阔腿裤已褪在脚踝,潮湿的内裤紧贴在他的下身,软糯的舌头舔上了他的喉结。

    孔安闭上眼睛,这一幕,终究是逃不过的。一股燥热从身下传来,此刻,他想与不想,都不再重要。他沦落至此,身体的反应早已给出了原因。

    他抓着她的大腿把她抱起来,踩着她脚下脱落的裤子走到床边,把她放到床上,扯下了那条早已因湿润而变得透明,有同于无的内裤。他欺身上前,拨开她凌乱的衬衫,解下其后紧绷的内衣,让她的乳房回归原本的样子。窗外稀疏的月光穿过黑夜,映照出乳房周围循着内衣轮廓的印记,他的指腹在那一圈圈红色的纹理上摩挲,轻柔而深沉,像是在抚摸着一串串回忆,像是在回味着一点点伤痛,当他的拇指划过那一粒脆弱而坚挺的乳尖时,他终于忍不住挺身进入了她的身体。

    纯熙骤然间被他填满,不自觉地呻吟出声。这种源自肉体的结合,每次都能带给她极大的快慰,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是完全属于她的,哪怕他不爱她,哪怕他心里还恨着她,这个时候,她都是这世上与他连接最紧密的人,他的眼里只能有她一个人。

    遇见孔安以前,纯熙的生活单调而乏味。她曾以为她什么也不需要,所有人都是她的工具,她生来凉薄,只肯为对她有用的人费心,从不愿在那些对她无用的人身上浪费一秒钟。她也曾短暂地寻求男女之爱,但那只不过是入身不入心,一次两次后便索然无味。孔安的出现,打破了她原有的生活方式,让她逐渐在自己一贯坚持的处事原则中发现悖论,于是有了第一次犹豫不决、第一次恐惧心碎、第一次悔恨万分……她开始发现自己对除金钱以外的东西的强烈占有欲,她想要彻底地拥有他,不容许他的身心在她的世界里有丝毫的偏离,而恰恰是当她发现了这种偏离的时候,那个过去的她又开始苏醒,她又重拾从前的手段来改变这个僵局。于是,过去的她与现在的她碰撞,一种难以抑制的自我矛盾便产生了。

    矛盾中的纯熙痛苦而扭曲,迷惘而衰颓。她一面把孔安供奉在心中的神坛上,爱慕并崇敬着他的光辉,一面厌恶着那些被他的光辉吸引而来的闲杂人等,疯狂地想要将他据为己有。可是,一旦他真的变成了她私人的所有物,她又会怀念起他从前光彩照人的样子,那毕竟是他最吸引她的样子。她想要回去,却再也回不去。

    纯熙又开始流泪。

    孔安问:“哭什么?不舒服吗?”

    今天晚上,他每次问她舒不舒服的时候,都变得很陌生,这种陌生让她更加心痛,更加难以抑制住酸楚的泪水。

    她拼命地摇头,断断续续地说:“不,不是,你不要这样。”

    她也说不出他是怎样,他带给她身体的感觉并没有变,变得只是他与她之间心的距离。就连身体最紧密的时候,心也是远的。

    不止是身体,她还想要他的心。她想要得太多太多,贪得无厌,就是这个下场。

    纯熙被他翻了个身,脸埋在被子里继续哭,双腿颤抖着合不拢,一斛似朝露般晶莹的水液沿着臀瓣滑落。他握着她的腰又做了一会儿,然后俯身从后背抱着她吻她的耳朵。他的吻炽热而绵长,牙齿掠过她敏感的耳垂,引得她阵阵颤栗。一份浓重的伤感沿着这份颤栗传到了她的心底。她挣扎着回过头去,哽咽道:“你不要,勉强自己。”

    “嗯?为什么说勉强?”孔安疑惑道,他贴着她的脊骨与她对视,他们离得那样近,他清楚地发问,“你不爱我了吗?”

    如果她不爱她,那么被勉强的人应该是她。可她说的是让他不要勉强,她是那样爱他,她不忍看他因为恨她而做这种让自己痛苦的事。就算像他说的那样,她是个变态,可变态也有爱人的权利,她反复无常,她曾深深地伤害了他,但她内心深处对他的爱,从来都没有变过。

    纯熙终于妥协,她闭上眼睛,一边流泪一边说:“我爱你,我爱你,我永远都爱你……”

    孔安仿佛受了鼓舞般,捞起她的腰开始了新一轮的操弄。过去,她每次说爱他的时候,总是不可避免地伴有伤害,他曾痛苦、拒斥,也曾安慰、享受。没有人会不喜欢被爱的感觉。有了爱的确证,他就可以对她做任何事。

    纯熙的哭泣又转为断断续续的呻吟,她的嗓子开始沙哑,意识也随着身体晕晕乎乎地飘上了云端。

    这天晚上,她被他拽着翻来覆去地做了很多次,做到高潮迭起,做到意识模糊。中间有一次她挣扎着求他放她去洗澡,结果刚打开淋浴,便又被他抱着在浴缸里做了一次。

    纯熙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床上的,再醒来已经到了黎明。六点钟的天色未完全明朗,介于黑夜与日光之间的深蓝色天幕透出点点鱼白,映衬出孔安迷离的脸色。他搂着她的肩膀,抚摸着她一侧的鬓角,问道:“昨天晚上舒服吗?”

    纯熙枕在他的胳膊上,本能地点头道:“嗯。”

    “那我明天还来好不好?”

    纯熙又闭着眼点了点头,顺从地应和着他:“好。”她现在几乎已经丧失了自己的意识,变成了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紧随着风跑,风往哪里吹,她就往哪里飞,孔安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孔安做什么,她都会说好。

    然后孔安就说他要走了。

    纯熙还是像以前那样依依不舍地留他。她自己走得决绝,却总是对他的离开缠绵不舍。

    孔安揉了揉她红肿的眼周,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她,“再不走他就要回来了。”

    纯熙这才想起这不是在他家,而是在自己家。她拉着他的胳膊坐起来,问道:“你没有开车,怎么走?”

    “可以打车。”孔安说。

    “你小心。”纯熙顿了顿,放低了声音,“不要让别人认出你。”

    孔安的背微微一僵,没想到这时候她还在意这件事。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认出又怎样?不过是多听几句骂,又不会死。”

    纯熙咬着嘴唇,眼睛又开始泛酸。

    孔安蹲下身来安慰她,为她擦去眼角刚刚渗出的泪珠,道:“别哭。”

    他此时的安慰,配上他冷静而迷离的神情,幻化作无尽的苍凉,弥漫在纯熙的心头。

    纯熙垂眼吻了吻他的手背,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孔安走后,纯熙又在床上躺了一上午,韩彩城始终没有回来。她本已做好了直面韩彩城的准备,可惜他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时间的流逝令她逐渐清醒,到了黄昏,她终于舍得离开那张记录了她与孔安一夜缠绵的床,穿上衣服开始换洗床单。

    待一切恢复如初,她才好像又重新活过来,重新有了力气去面对韩彩城以及接下来的一切事端。

    孔安说他明天会来,纯熙于是开始盘算着明天韩彩城会不会回来。她想了一夜,胆战心惊了一天,结果第二天孔安和韩彩城都没有出现。纯熙却更加忧虑伤感,她想孔安是不是在骗她,他会不会以后都不会来了。

    到了第三天,纯熙便按耐不住决定出门去找孔安,却不曾想刚走下楼梯便看见韩彩城推门而入。她一心的焦躁和急切瞬间化为见到丈夫的温柔和欣喜,她一脸嗔怨地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问道:“你怎么才回来?我找了你好几天了。”

    这是一个极为自然的过程,一段极为流畅的表现,不用刻意去想,不用刻意去做,这早已是纯熙经过多年磨炼而成就的条件反射般的本能。

    但韩彩城依然精明而深沉,他说:“我去出差了,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纯熙迅速地在大脑中搜索着这段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看着韩彩城的笑眼,大胆地猜测道:“你又逗我?你根本没告诉过我……”

    韩彩城看了她片刻,笑了笑,道:“我没逗你。你是不是病了?我听说你好久没去上班了。”

    纯熙想自己怕是出了差错,但也不复从前的心力再去修补。她索性承认道:“是,我最近不太舒服,记性也不好了。”

    “为什么?你很少这样。”韩彩城问,他关切地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后,又摸了摸她的肚子,笑道,“瞧瞧,都变瘦了。”

    纯熙不自觉地吸了吸肚子,他最喜欢这样摸她,他总是像个父亲一样让她多吃点,然后抱着她说这样绑起来才好看。

    韩彩城往四周看了一圈,问道:“林嫂她们呢?”

    “我给她们放假了。”纯熙说,“我一个人,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

    韩彩城叹道:“怪不得瘦成这样,自己又不好好吃饭。”

    纯熙不想再跟他多言,站起身道:“我去给你做饭。”

    “别做了。”韩彩城说,“今晚有个饭局,跟我一起去。”

    纯熙机械地点了点头。

    对于男人来说,漂亮的女人是他们自身能力的体现,是他们拥有资本的一部分。韩彩城很喜欢带纯熙出去,纯熙也乐意跟他出去,因为只有这时候,他才会有所顾忌地在夜晚放过她,毕竟她的皮肤上若是有了绳索的印记,起码要四五天才能消退。而他所出席的晚宴规格,女伴必须有干净整洁的肌肤作为高档礼服的陪衬裸露在外。

    想到这里,纯熙急忙借着换衣服之由跑到卧室的镜子前查看,她脱了衣服看了一圈,确定孔安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后,才放下心来,打开衣柜选择今晚的着装。她一边挑着衣服,一边想,已经三天了,或许是那些痕迹已经淡去了,但那天晚上他们明明做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呢?就算是他从前总顾忌着她,怕她疼,怕她身上再出现那些密集的血点,可是那天晚上,他明明那么生气,气得按着她做了一夜,她所感受到的疼痛也那么彻底,怎能还像从前一样毫无痕迹呢?她回过身去,像梦游一般呆呆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开始怀疑起那天晚上究竟存不存在,那天晚上他压抑在她身体内的失意与愤懑,是否只是她的臆想?

    这种怀疑与忧虑伴随了纯熙整个晚上。

    席间,她被韩彩城搂着跳舞,偶然听见舞池边摆放酒点的侍应小姑娘低声讨论着网络上的八卦。

    “你看今天的热搜了吗?孔安的姐姐又出来为他说话,真是不要脸,活该被人骂死!”

    “我知道,就那个什么所谓的美女钢琴家,听说早就入了美籍了,连演奏会都不舍得回国开呢!”

    “她在美国风评也不好呢!以前穿着超短裙弹钢琴,被一堆乐评人追着骂……”

    “哎呦,难怪呢!你没看有个博主爆料,说孔安的妈以前是做妓女的。”

    “我看了,我开始还不信,以前不都说他是什么书香门第的吗?”

    “什么书香门第,营销的人设你也信?还有他那个学历不是也有水分?做婊子的妈,能生出什么好东西?说不定生下来就一身病呢!”

    “你别说,也真可怜的,怪不得总写那些负能量的东西!”

    “你还同情他?同情男人,就是不幸的开始……”

    纯熙咬着牙,一双眼睛紧盯着地面,舒缓的音乐下,她的听力变得格外敏锐,这些刺耳的话语像被淘气小孩扎破的马蜂窝一样,嗡嗡地向她飞驰而来。

    尽管已经在网络上看到过无数次这样的议论,但真正亲耳听到他人这样说时,那种从虚幻转为真实的痛苦无疑再度给了她致命一击,让她连呼吸都变得疼痛。

    她终于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再也回不去从前,她再也无法看到从前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