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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太子 第16节

    李世民关心的却是另外一点:“项橐十余岁而亡。承乾……”

    李渊一顿,整颗心跟着提了起来。长孙氏更是吓得面色苍白。

    “袁相师。”李世民眼眶微红,“项橐当年是何种情况我们已无从得知,若所谓生而知之都是同他一样,我宁可承乾不要。可否请你出手,解了这所谓的天赐,让承乾不入梦?”

    袁天罡颇觉诧异,生而知之是多大的荣幸与诱惑,眼前之人说舍便舍了,可见其一片爱子之心。

    “秦王莫担心。”袁天罡嘴角轻笑,眸中流光闪烁,“小郎君是有大运道之人,与项橐可不一样。”

    “大运道?”李渊讶异。

    袁天罡的目光在室内三人脸上一一扫过,将他们的面相铭记在心,又仔细看着李承乾,神色大恸,强压心头激荡,做下决定。

    “是。小郎君有天魁星庇护呢。”

    天魁?此乃紫微帝星之辅星。李渊神色莫名。

    李淳风看向他:“唐皇可想一统天下,权掌九州?”

    李渊双手握紧,谁不想呢?他若不想,作甚起兵建唐?

    “那唐皇可有想过权掌天下之后呢?你想将自己建立的李唐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四海安定,万众臣服?名震海外,诸国来贺?亦或是……”

    袁天罡顿了下,继续道:“家家有余粮,人人有衣穿。百业俱兴,盛世太平。”

    李渊眼神震动:“袁相师的意思是?”

    袁天罡看着李承乾:“此乃天赐麟儿。有他,是大唐之幸。”

    抬头目视李渊,补充道:“亦是唐皇之幸。他能助大唐走向鼎盛。有他在,你上述所想皆可实现。”

    李渊眸光闪动,还想再问得具体些,袁天罡却已闭口不言,他起身走向李承乾,右手为掌附在其额头:“喜乐常伴,灾厄皆忘。”

    半晌,他将手掌移开,惊梦中的李承乾逐渐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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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武德七年,东宫书房。

    李元吉目瞪口呆:“父亲是不是疯了,这种神棍骗子的话也信?”

    李建成摇头:“父亲不是随便相信术士之言的人。但袁天罡不同。他是智仁法师的得意弟子。”

    智仁法师,李元吉并不陌生。他听李渊提过此人许多次。

    据李渊说,当年他尚且年少。杨坚称帝,封他为千牛备身。他启程上任,路遇智仁法师。二人同行了一路,相谈甚欢。哪知最后智仁法师话锋一转,断言他不是一生为官之相,又说他非池中之物,只差一场化龙风雨。

    彼时隋朝初立,李渊作为当朝皇后的亲外甥,斥他胡言乱语。智仁法师却道:“隋朝气数不足四十年。”

    李渊震惊万分,回过神来想抓他,他却早已逃了。

    后来隋朝果真没熬过四十载。大业末年,八方鸣笛,四海摇旗。李渊亦生了反隋之心,开始招兵买马。

    太原起兵前夕,李渊再遇智仁法师,想起他当初的预言,特意追上去,想问一问自己能否事成。智仁法师没明说,只道:“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

    回去后李渊警醒之下派人彻查,发现起兵之事泄露,王威与高君雅欲将他骗入晋祠杀害。他借机提前将二人拿下,躲过一劫。事后李渊举旗,当日已持久未逢甘露的晋地风雨大作,正应了那句“化龙”之言。

    经此,李渊对智仁法师既佩服又感激。佩服他的本事,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李唐建立后,李渊派人寻访,想将其留在身边,却遍寻不获,最终只得到智仁法师已经圆寂的消息。

    就凭袁天罡是智仁法师高徒这一点,李渊对他的话就会上心两分。

    李元吉愤愤不平。

    李建成神色无奈:“袁天罡治好了李承乾的梦魇之症,此后李承乾身体越来越好。老二也在战场上先后平定了窦建德、王世充、刘黑闼等人,堪称势如破竹。我唐蒸蒸日上,果然渐成一统天下,权掌九州之势。”

    他叹了口气:“若说之前父亲对袁天罡的话只信了两分,那么袁天罡助李承乾脱离梦魇,解决诸多太医国手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便是信了三分,而此后种种,层层加码,至得如今恐已有七分。”

    李元吉只觉得莫名其妙:“我李唐战力本就不俗,袁天罡不过是凑巧拍对了句马匹而已。父亲难道真以为这是李承乾带给他的大运道?”

    李建成神色复杂难言:“人心便是如此,若你愿意相信,你就会不自主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往这上面靠,让你的‘相信’显得更有说服力。再加上西红柿豆皮等物,便全成了李承乾十分特殊的佐证。”

    李元吉咬牙切齿,一掌拍在桌子上:“原来二哥这么早就开始设局了,好谋算啊!智仁法师与父亲的渊源,我们当儿子的哪个不知道?二哥分明是利用父亲对智仁法师的信任,找袁天罡配合他演戏。

    “他没把预言放在自己身上,而是选择儿子,就是他的聪明之处。若放在他自己身上,恐会适得其反,惹了父亲忌惮。可一个年幼稚子就截然不同了。

    “况且他没说李承乾是天命之人,而是将其代指天魁星。哈,可真精明。”

    “有这番预言在前,他再在战场上卖力杀敌,促成大唐一统,便是制造预言成真的错觉。至于西红柿豆皮?

    “哼,二哥这些年南征北战,打了那么多胜仗,哪回攻下城池,剿灭敌人没拿战利品?就说他平定洛阳,王世充并杨侑留下的国库中珍稀不只凡几。当年父亲可是有言在先,洛阳到手,允他自取。

    “他明面上将大半宝物都送入长安,实际留下多少谁人知道?西红柿指不定就是这些东西里面发现的。至于豆皮,他麾下不缺卖命的人,那豆皮千张的做法又不难,多钻研钻研也就出来了。

    “为了让父亲更加深信袁天罡的话,他故意将这些全都安在一个稚子身上,也不怕李承乾压不住他给的‘运道’。”

    李元吉觉得自己真相了,一定是这样。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所有事情。至于李承乾真的特殊这种可能,李元吉认为是不存在的。他绝不相信。

    李建成也不信,他与李元吉一样,倾向于这是李世民的手笔,借此图谋父亲支持,改立储君。

    李元吉恨恨道:“既然事情起因在于袁天罡,那就把他抓起来。二哥拿他设局,我们就可以用他破局。”

    李建成摇头:“你以为我没想过把人弄来?他倒是警觉,跑了。”

    李元吉低声发出谩骂,将袁天罡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个遍,咬牙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会就此作罢,我已让人继续找。不只找袁天罡,还得去峨眉山寻一寻。”

    李元吉顿住,恍然明白他的意思:“智仁法师曾在峨眉山清修多年,大哥的意思是去查查他的事?”

    李建成点头:“对,也查查他还有没有别的弟子。”

    李元吉眼前一亮。是啊。若智仁法师还有别的弟子,那袁天罡说的话便不一定对。李世民不是拿智仁法师跟李渊的过往做文章吗?他们也可以!

    李建成却又想到了另外一点:“若西红柿是老二寻来的,他从何处寻来?豆皮千张又是何人所做?听说李承乾主持教授百姓制作,还让长孙家联合了行商胡商,想销往各地。”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大哥,你不会真信这是李承乾想出来的主意吧?他一个小屁孩能想到这些?八成又是二哥,嗯,也可能是二嫂。这事放在成年人身上不显得突出,放在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身上,就叫人另眼相看了。二哥如此做分明是想把利益最大化。”

    “是不是李承乾想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行动在前,我们失了先机。”李建成手指磨搓着,思绪转动,“听说李承乾在庄子上又种了两样东西。”

    “大哥是怀疑……”李元吉皱眉,“有一个西红柿就不错了,世间哪有那么多无人知晓的新作物,还都被二哥得到?这怎么可能呢!”

    “可不可能都得探探根底。”李建成眸光闪动,即便再觉得如何不可能,他都要验证过才能放心。

    李元吉站起身:“我去办。李承乾现在用来种植的庄子还是大哥给的呢。”

    见他这番轻松口气,李建成皱眉:“虽然庄子原本是我的,但已经到了李承乾手里。即便他年幼想不到,你以为老二跟老二媳妇是吃素的,会不做清点布置?不要大意,小心行事。”

    李元吉嘴上应了,心里不以为然。二哥与二嫂当然不是吃素的。但不就一个庄子吗?他又不是要夜探秦王府,更没想搞大事,不过是偷偷弄几株秧苗来,难道还做不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

    第19章

    日复一日,李承乾按部就班地学习,打理宏义宫的辣椒地,入宫哄李渊。偶尔往东市逛逛,再去醉仙楼吃顿饭。日子过得潇洒恣意。

    转眼到了四月,夏日来临,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众人褪去春衣,换上了薄衫。李承乾种在花圃的辣椒也已经从小秧苗长成了小树苗。李承乾一边例行每日种植任务,一边思索着今儿下午没算学课,该去哪里玩。

    抱春前来禀报:“裴小郎君回来了。”

    裴小郎君全名裴行俭,乃隋朝将领裴仁基次子,裴行俨1幼弟。父兄皆亡于王世充之手,后被罗士信收养。武德五年,罗士信战死。三岁的裴行俭再次成为孤儿。李世民做主将他带了回来。

    彼时李世民没想太多,一来罗士信是随他讨伐刘黑闼时牺牲的,英年早逝,膝下无子无女,只有一个非己所出的裴行俭。

    二来裴家也属名门,裴行俭的父兄更是一代猛将,二人虽未投效李唐,与李世民共事,李世民仍旧十分敬佩;

    三来裴行俭出生之时,亦是父兄身死之际,后来母亲也跟着去了。虽有罗士信照拂,但不过短短三年,罗士信就没了。众人觉得他命硬,刑克六亲,都不待见他,怕沾上灾厄。

    李世民找到他时,他在街上流浪,跟乞丐抢食,好不可怜。

    李世民有惜才之心,亦有怜幼之意,便将人抱了回来。至于命硬克亲?李世民嗤之以鼻,全不在意。

    最初李世民是想让长孙氏先照料一阵子,等得空为裴行俭寻个好去处,自己再出份银钱,妥善安置。

    谁料李承乾与裴行俭竟投了缘,每日玩在一处,一口一个“好兄弟”。为了“好兄弟”,他先是撺掇李世民请表上奏,后又不断在李渊耳边吹风,不但让李渊追封裴家,还置办府邸。

    但鉴于裴行俭太小,李承乾不放心他一个住,更舍不得他走,便进一步软磨硬泡让李世民正式将裴行俭收为义子。至此,裴行俭一年里至少有大半年的时间不在裴府,而是在宏义宫。

    不过抱春这会儿说“裴小郎君”回来了,倒不是指裴行俭从裴府过来。裴行俭父兄死在洛阳,彼时洛阳在王世充之手。平定洛阳后,罗士信感念昔日恩义旧情,为其收敛骸骨,厚葬于北邙山。罗士信死后也葬在这里。

    裴行俭今岁开春回暖后便禀明李世民,李世民特意遣了一小队人马护他前往北邙山扫墓祭奠,顺便在墓旁小住一阵子,陪陪自己素未蒙面的父兄与养了他三年的罗叔叔。

    听闻裴行俭回归,李承乾大喜,飞快跑往前厅,果见与他一般大的小人儿正同阿耶阿娘请安。李承乾上去直接给人一个熊抱:“老裴,老裴,你可回来了。”

    裴行俭遭受突然猛扑,没反应过来,身子往后仰去,二人双双摔在地上。

    李世民伸手将李承乾提溜起来:“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李承乾理都不理,仍旧我行我素抱住刚爬起来的裴行俭:“老裴,你怎么去这么久?可想死我了。”

    裴行俭笑着解释:“我给父兄与罗叔叔重新修了坟,还为他们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

    李世民毫不留情吐槽:“想死你了?我怎么瞧着你这两个月过得挺快活,还想得起来别人吗?”

    李承乾回之以怒目:“我怎么没想?阿耶,你可别冤枉我。我过得快活跟我想不想老裴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张冠李戴。老裴可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我怎么可能不想他。”

    都异父异母了,怎么还是“亲”兄弟?还有张冠李戴是这么用的吗?

    李世民突然沉默,怀疑起陆德明孔颖达于志宁三人的教学能力。这都教了些什么鬼!

    李承乾高高兴兴同裴行俭说:“前阵子阿翁改封我为中山王,赏了我好多东西,青雀和丽质都拿了,我特意给你留了一份,你等下跟我回屋挑。”

    裴行俭点头,也不推辞,笑着说:“好啊。”

    李世民撇嘴,忍不住戏谑:“呦,还记得给人留东西呢。这么大方,你那么多好东西,怎么没见给别的弟弟妹妹分点?”

    别的弟弟妹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此话一出,裴行俭顿住,长孙氏眼睫微动。李世民也恍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唯独李承乾面色不改,翻了个白眼:“他们有好东西也没见分给我啊。《诗经》里说了,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2。他们都没给我木瓜,我干嘛给他们琼琚?我才不做舔狗呢。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舔什么?什么狗?李世民不明所以。

    裴行俭却已笑着回应:“我这次回来,在洛阳买了许多东西。有给义父义母的,也有给你的。你不是喜欢胡商的东西吗?洛阳也有胡商,我碰见好些新罗来的新奇玩意,全都买了。”

    李承乾高兴欢呼:“走走走,我去看看你给我买的东西,也给你看看我这阵子得到的赏赐。”

    两小儿兀自离去,李世民却愣在当场。是啊,裴行俭出个门回来都记得给承乾带东西,从前李宽李恪又不是没出过门,可半点没记着承乾这个大哥。

    想到此,李世民细细咀嚼着李承乾方才的话,深觉有道理。

    他提“别的弟弟妹妹”,从没有指责承乾的意思,单纯是说秃噜嘴了。在他心里,嫡庶本就不同。李承乾未曾苛待过庶弟庶妹。相反他很有长兄风范。若有外人欺负弟妹,不论哪个,他绝对第一时间冲上去帮忙,把对方揍趴下。

    可见李承乾是分得清里外的。只是他对内外的区分有参照。与他人相比,不论同母不同母,都是他的弟妹,全是内。但若在宏义宫里比,那自然其他人全是外,唯有李泰李丽质是内。哦,或许还得加一个裴行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