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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火箭的小女孩[星际] 第410节

    而且……

    他将目光投向了雨流冲刷的窗户,这里与其说是小村镇,倒不如说更像是某个临时营地,营地里的人不使用只能设备、戒备森严、排斥外来者,却又本性善良,就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傍晚倏忽而过,夜幕降落时雨势并未减小,雨声如浪,层叠不休。

    到了夜半某一刻,整个营地上忽然想起尖锐的哨笛声,接着小隔间门外传来“哐哐哐”的敲门声,莫利队长疾声道:“林,西泽尔!河水马上就要漫过河堤了,我们得马上去后山!”

    楚辞和西泽尔同时翻身而起,打开了小隔间的门,莫利队长身上披着雨衣,滴在地上积水逐渐汇聚成一滩,莫利夫人正在忙着收拾东西,莫利队长催促道:“拿吃的和清水就好,快!”

    莫利夫人着急的手忙脚乱,这时候,海伦娜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小卧室里走出来:“妈妈,怎么了?”

    “我们要去后山避水,”莫利夫人说着,焦急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大声道,“林,快帮我给海伦娜穿上雨衣,她的雨衣在左边五斗橱的第三个抽屉里。”

    楚辞从抽屉里找出小女孩的雨衣给海伦娜穿上,又给她穿上雨靴,莫利队长语速飞快的对西泽尔道:“我已经向长官报备过了,你们跟着家属一起撤去后山,不要乱跑——”

    他停顿了一下,道:“车一会就会到门口,帮我照顾一下海伦娜和她妈妈。”

    莫利队长说完就再次冲到了雨中,西泽尔帮着莫利夫人很很快收拾好东西,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抬起苍白的脸颊笑了一下:“幸亏有你们帮忙……海伦娜,不要乱跑,来妈妈抱着。”

    海伦娜一把扣住楚辞的小腿:“我要姐姐抱!”

    莫利夫人无奈,楚辞弯腰将小女孩抱起来,道:“要听妈妈的话,不要乱跑。”

    十分钟后接他们去后山的车来了,是一辆重卡,后车厢搭着雨棚,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窃窃私语声和雨流一样嘈杂,几个人爬上了车,楚辞注意到车里似乎都是女人和老人,还有小孩,想必男人都去加固河堤了。

    这里的人不少,在往后山的路上楚辞看见好几辆这样的重卡。山路崎岖,又是夜雨天气,司机将车开得小心翼翼,速度也并不快。雨声、风啸声和远处若有若无的水流声叠在一起犹如潮涌,似乎那巨大的、冰冷的浪下一秒就要打在人们的头顶。

    车厢的气氛非常压抑,海伦娜低着头,将楚辞雨衣上的绳子打结玩,周围的人时不时会偷偷看楚辞和西泽尔一眼,但如果楚辞抬起头,他们就会立刻心虚似的,将目光转向别处。

    直到一个小胖子对自己的母亲道:“他们是外来者!”

    他自以为声音很小,但其实是个大嗓门,整个车厢的人全都听见了。

    议论声顿起。

    莫利夫人赶紧道:“莫利队长已经给长官报备过,长官同意他们跟随去后山避难,难道因为他们是外来者,就不允许他们去避难吗?”

    “可是,”一位女人声音踟蹰的道,“只有我们在这里生活,他们毕竟是外面来的……”

    “我们离开后也不会将你们的消息外传,”西泽尔道,“请相信我们。”

    “你们才来我们这里第二天,”女人尖刻的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

    这时候车子停了,司机大声道:“到了,大家快点下车,我马上就要去运河堤材料了!”

    车厢里争执这才停息下去。

    后山并不非常高,卡车所停靠的位置实在半山腰上一处天然的避风港,他们在这里建立了临时避难所,此时这里已经汇聚了不少人。

    “我们找个地方等莫利吧。”莫利夫人说着,往雨棚的方向走去。

    雨棚是临时搭建的,四面透风,海伦娜冷得直打哆嗦,楚辞只好将她抱起来扣在怀里,过了一会,海伦娜幽幽道:“姐姐,你身上比外面的风还要冷,我更冷了。”

    楚辞:“……”

    莫利夫人哭笑不得的将海伦娜接了过去,她无意中碰了一下楚辞的手背,惊讶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冰,是不是穿的衣服太少了?”

    楚辞摇头:“我一直都这样,不冷。”

    又一辆重卡到来,雨棚里人逐渐拥挤起来,西泽尔往楚辞这边靠了靠,然后伸过手,将他的手包裹进去。

    楚辞抬头去看他,可他的脸逆着光,只能看见昏光暗影勾勒出他流畅的下颌线,和他手掌心里,被潮湿的雨浸润的温度。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声,楚辞顺着人群的目光看过去,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拼命在人群中拨来拨去:“阿洛!阿洛你在哪?”

    工作人员立刻过来安慰那个女人才得知,她的儿子不见了。

    正是刚才在车上质疑楚辞和西泽尔的那个女人。

    他们是第二批车拉上来的,女人本应该跟第一趟车走,但当时她的东西没有收拾完,就将自己的儿子先推了上去,自己跟着第二趟车,可是自己来了,却并没有见到儿子。

    “他,七岁,大概这么高,西瓜头……对,穿着一件绿色有荧光的雨衣!”

    第一批车的乘客中,有位老人道:“一开始是在的,但后来人多了,就好像不在了。”

    “我没有见到。”

    “我也没有。”

    “大概是自己跑下去了吧……”

    女人像是失了魂一般跌坐在地上,此时又一辆卡车到达,她奔过去在车门口希冀的盯着,可是一直到车上的人下完了,也没有一个西瓜头绿雨衣的小男孩。

    她转过去问司机,司机满脸焦灼的不耐烦,却还是认真的回答她:“没有见到,你再问问别人吧,下面人手紧张的厉害,我先先去帮忙了。”

    说着就要启动车子,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冷沉悦耳的声音:“把我也带下去,我去帮忙。”

    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道:“上来吧。”

    西泽尔走过去问女人:“您儿子还有什么别的特征?”

    女人愣了几秒钟,呐呐道:“我家住在,三区二十九号,孩子,就是……很瘦,还穿着蓝色的雨靴,对了,我给了他一个手电筒!”

    “好。”

    西泽尔转身走进了空荡荡的重卡车厢里,车子启动,半晌,他朝着某个黑暗的角落,无奈道:“不是让你待在上面等我吗?”

    楚辞从那个角落里冒出来:“你让我等我就等?我又不是你部下。”

    “那你把雨衣裹好,不要被淋湿。”

    “哎呀,知道啦。”

    重卡很快就到了山下,司机招呼楚辞和西泽尔下车,道:“最后一趟车半个小时后会到这里,你们找到那个孩子就来这里等,要是错过了就去那边的仓库,我们都在那!”

    “好,谢谢!”

    雨流冰冷而沉重,打在脸上竟然生出几分疼痛的感觉来,楚辞道:“先去她家里看看?”

    西泽尔点头:“好。”

    两人一路小跑到三区二十九号,楚辞抬脚踹开门,还没进去就看见沙发背后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绿莹莹的小身影,他大声道:“阿洛,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男孩怯怯的道:“我,我忘记带我的滑板了。”

    楚辞走过去发现这孩子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滑板,上面还裹着一层防水膜,大概是他的宝贝。

    雨从窗户缝隙里争先恐后的涌进来,房子里的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水,西泽尔大步淌过来,将阿洛背起来,道:“快点,去等车。”

    但是他们在刚才下车的地点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也不见车来,只得转头去仓库。

    雨中疾行并不容易,大风将雨柱刮成凌厉的碎片,如有刀刃般割在赤露的皮肤上,再往前走地面上汇聚的水流忽然卷成了一个漩涡,西泽尔急声道:“是漩涡风,快躲开!”

    两个人连连后退,暂时停在一排屋子的房檐之下,看着旋窝风卷着雨片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才终于松了口气。

    正要走的时候,楚辞忽然问阿洛:“现在是银河历多少年?”

    阿洛怔然道:“337年……”

    楚辞又道:“基因环埋在什么地方?”

    阿洛满头雾水:“什么基因环?”

    西泽尔背着阿洛继续往仓库的方向走去,楚辞和阿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你喜欢滑板?”

    阿洛点了点头,有些羞涩的道:“但我妈妈不太愿意让我滑,因为我滑的不好,总是摔跤。”

    “我喜欢宇宙飞船,”楚辞道,“尤其是探索者号”

    阿洛似乎愣了一下,不知道想起什么,皱着眉没有说话,楚辞再问,他也不愿意开口了。

    走到仓库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一个穿着雨衣打手电筒的人小跑过来:“你们怎么还没上去?”

    “我们来找孩子,”西泽尔指了指背上的阿洛,“最后一趟车什么时候走,把这孩子送上去。”

    “车子故障了,正在抢修……真是倒霉!我带你们过去吧。”

    “把孩子送上去就行,”西泽尔道,“我们专门来帮忙的,找莫利队长。”

    那人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西泽尔和楚辞:“找莫利队长,你们是那两个外来者?”

    “是。”

    “行,这会正缺人呢,”那人爽快的答应了,“你们在这等我一下,我孩子送过去。”

    他接过阿洛,往修理场的方向小跑过去。

    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楚辞低声道:“刚在山上的时候我感知过,附近有大型机器,应该是在山里,或者地下?”

    “我也感知到了。”西泽尔道,“但……我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如果它不启动,精神力场只能感知到它的存在而已。”

    “而且,我试过你带的那把电磁脉冲枪,可以用。”

    楚辞惊愕的看向他:“不是说武器暂时被管制起来了?”

    西泽尔轻声道:“能量武器的广泛运用,是在银河历的最后十年。”

    言下之意,如果如阿洛所说此时是银河历三百多年,那么检查的卫兵根本不会使用,也认不出来这把来自未来的武器,所以它才会成为“漏网之鱼”。

    楚辞忖了一下,刚要开口,接走孩子的人那人不知道为什么却又折了回来,远远的朝着他们挥手:“快跑!洪水来了!”

    楚辞和西泽尔立刻往他的方向奔去。

    那人大力的挥舞着手电筒,昏黄的光柱被滂沱雨流打得支离破碎,只剩萤火虫般的一粒微光。

    楚辞的精神力场延伸开去,水浪像是涌动的魔灵,没有形状,也没有数量,却比黑暗还要沉重,比冰雪还要寒冷,摧枯拉朽一般,瞬间吞噬了一切。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水浪淹没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脑海中“嗡”一声长鸣,如金戈相击。

    他看不见光,也没有空气,水流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似乎有谁在挣扎,在喊叫,楚辞觉得什么东西触碰着他的指尖,一次,两次……可当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时,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水流。

    这水似乎变得无比的深,他拼命的向上游去,却怎么也游不到水面上。

    黑暗水底漂浮着的,只有他,和他的影子。

    他不停的游,不停的游。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终于破开水面,露出头。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明亮的日光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甩了甩脑袋,将贴在脸上的头发拨开,然后看见了淡红色的天空,和灰白的石滩。

    他浮在石滩中央一条潺潺的河流中。

    远处是一排一排整齐的白色板房,站岗的卫兵已然发现了他,举着枪朝他靠近过来,凛然诘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