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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嫡女 第116节

    她略微翻看几下,谭氏亲自替丽姝斟茶,她和丽姝妯娌关系不错,这次她回来的任务是对付王氏,也需要丽姝帮忙,自然也就殷勤些了。

    这细微的举动让杨氏看在眼里,她又低头吃了一杯茶。

    丽姝三下五除二随意看了一遍,才放下账簿道:“我是很信婶娘的,我公公还说您能干,是族里首屈一指的人物,让我多跟在您身边学学。”

    杨氏又打了个哈哈:“侄儿媳妇年纪轻轻,又是显宦之女,早已执掌家业,又何须我教?你说这话,真真是折煞我罢了。”

    是日,杨氏专门整治一桌素面筵席为她们从京中回来的人接风,宾主尽欢,一洗疲倦。

    丽姝还得先让人把自家打理好,期间杨氏算得上非常殷勤,还派专人过来打扫,补瓦刷漆,但凡是丽姝有疑问的,她都立马派人过来解决。

    连先回荥阳的榕二太太说起她也道:“她是个利索人,这也是当时把宗家事务交给她的缘故。”

    在榕二太太这里,天下就没坏人,丽姝知道问了她也是白问。倒是丽姝派珠兰出去打探一番,才道:“具二太太在族里也不是没有微

    词的,但她积威甚重,大家都不敢说她不好。”

    但珠兰也劝丽姝:“其实太太说的对,不过是一年半载您就回京呢,管她这些事情做什么。”

    丽姝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无论如何知己知彼才好。我翻了她给我看的账簿,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纰漏,其实,正是因为太完美无缺了,我才怀疑有问题。大家都管过家,每一年物价情况都不同,她却每一项都完全平账。”

    “水至清则无渔。”珠兰也只好如此劝了。

    丽姝虽然是宗妇,但婆婆现在不支持她打理宗务,公公也是认为她年纪太小,怕出什么岔子不好收场。而杨氏无论如何,对她们这一房是随叫随到,态度毕恭毕敬,并未因为她年纪小就轻慢她,这已经很可以了。

    自己现在对这里一无所知,人生地不熟的,如果硬生生的和人家管理族务十几年的人对着干,那只会一败涂地,连郑灏都不一定能帮自己说话。

    如此想着,丽姝跟在杨氏身边打理郑老夫人的丧事,并不冒头,去点个卯就是了。

    很快一行人送郑老夫人出殡,出殡之日,女眷们送完郑老夫人先回去了,杨氏和丽姝则留下收尾的若干事,需要暂住在郑家的家观青羊观中。

    青羊观中原本是郑家未嫁出去或者守寡的女子修道之用,后来附近也有一些孤苦女子上门,丽姝用热帕子敷完脸后,正和杨氏一起用膳。

    杨氏还指着桌前的香菇面道:“你尝尝,这面做的很是劲道,就连我们也常常过来。”

    丽姝笑道:“好,看着黄澄澄的,让人食指大动。”

    二人正吃面时,杨氏还告诉丽姝族中哪几户是真的困难,哪几户是装穷,正说到兴起时,只听外面有人过来道:“不好了,二太太,有一群佃户也不知道怎么听说您在这儿,便上来围着不走,咱们送了些粮食给他们,他们倒是闹起来了。”

    丽姝知晓今年河南干旱,常常是路有饿死骨,大抵是这些人吧。

    杨氏冷哼一声:“我今年是一个月施粥两次,可我们郑家毕竟不是官府,我们自家还有吃不上饭的人呢。”

    这倒也是,丽姝心道。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管事传话说那些闹事的刁民都抓起来了,要送官府惩治。

    杨氏拉着丽姝的手道:“侄儿媳妇,你别怪我狠心,这俗话说没有霹雳手段,不显菩萨心肠。我们郑家虽然是官宦之家,但不能开这个口子,否则,流民了到时候闹起来可是会被养大胃口的。”

    丽姝默然,她知道从郑家本身出发,这事儿没错。

    却没想到突然有人在外喊道:“郑二太太,你也是有爹娘子女的人,我们的田都被你买了,你骗我们贱卖给你,没想到我们田一卖,那里的河流就改道,旱田变成水田了,如今我两个女儿都被饿死了,苍天啊,老天爷啊……”

    听了这话,丽姝瞬间看向杨氏,杨氏又气道:“还不堵住他们的嘴,这些刁民,自己卖田给我们,如今倒是不认账了。”

    外面还有婴儿的啼哭,以及孩童的哭声,丽姝原本不欲在这件事情上和杨氏起冲突,毕竟如果真的是这般,这些人即便打官司也是斗不赢的。

    但人皆有恻隐之心,如今郑家从京中回来,同知朱大人是杨氏的妹夫,这些灾民本就饿的饥肠辘辘,几十板子几乎就要命了。

    正在丽姝思索之际,杨氏准备亲自出去处理,却被丽姝拦住:“婶娘,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听他们声音许多还是幼童,你便饶过她们一回吧。”

    杨氏瞬间不悦:“侄儿媳妇,你还年轻,如此太过妇人之仁了。待我出去——”

    “婶娘,就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们,驱散他们远远的就行了。”丽姝笑着拦住她,站在一旁的珠兰知晓姑娘异常正直,她常常说自己并非好人,却是个有恻隐之心的人,只是如此和杨氏对上,显然不是好方法。

    杨氏也是一愣,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拦在门口不能出去。她想这灏哥儿媳妇是疯了吗?为了几个刁民和自己闹僵?自古亲亲相隐,自家人应该帮自家人啊?!

    第 115 章

    青羊观的这些道姑素来受杨氏照拂,逢年过节送白面油米,有的还同郑家子弟不清不楚,这些人自然都站在杨氏这边,对杨氏卑躬屈膝。

    杨氏来这里,前呼后拥,排场好不壮观。

    但现下丽姝过来了,她虽然年轻,却是郑家正儿八经的宗妇。道姑们就更不敢造次了,但她们对丽姝是恭敬有余,真心不足,因为她们很清楚,县官不如现管。

    因此,她们见两人起了争执,并不敢上前相劝。

    只是她们有人也是偏杨氏的,“灏大奶奶,您不知道若是咱们不先下手为强,等这些老百姓冲撞官府,去告刁状,我们郑家清誉肯定受损。”

    杨氏听到这话冷哼一声,并不解释,仿佛她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觉得丽姝是小年轻,只凭一腔热血,到时候给郑家招祸。

    丽姝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出去问清楚。”

    一听说丽姝要出去,杨氏立马换了个面孔,焦急的拉着丽姝:“侄儿媳妇,你是什么身份,和这些民见面,若是被人看到了,我怎么和你公婆交代?好好好,我这就让人驱散他们,不送他们见官了。”

    杨氏一幅拿丽姝没办法的样子,丽姝达到目的,也就借坡下驴:“婶娘这样爱护我,那我就听婶娘的。”

    杨氏也松了一口气,立刻吩咐下人,再施粥一次,把人赶走就行,不要再送官了。

    但二人也由此面和心不和,丽姝回房之后,让人继续上了一碗香菇面,继续吃完。珠兰和腊梅心想,这个时候大奶奶还能吃的下去,也真的算是心态非常好了。

    丽姝吃完,见她二人面面相觑,不免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们怎么吓的那样。”

    腊梅递过来茶水给丽姝漱口,又担心道:“您这一片赤诚,只怕到时候族里不理解,那些灾民闹出什么事情来,您也成了众矢之的。”

    “好了,畏首畏尾,就不是我了。既然我当下觉得是对的,纵然以后千夫所指,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态度。”丽姝不以为意。

    杨氏当然气的不轻,但若要她真的当着这些道姑们的面破口大骂,她也做不出来,只好阴阳怪气道:“到底她是大奶奶。”

    对着心腹,杨氏又不客气

    了:“钟妈妈,你看这个刘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钟妈妈是杨氏奶姐姐,也是她的心腹。因此,钟妈妈说话就直言不讳了些:“太太,奴婢倒也没打听什么出来,无非是早年郑家就定下这门亲事,这刘姑娘家世极好,相貌又美,偏偏肚子还争气,接连生了两个儿子,然后就顺理成章的管家。”

    “有没有别的事儿呢?”杨氏问道,她们以后是要相处三年的,这个刘氏现在就敢下她的面子,恐怕日后很难相处。

    钟妈妈想了想:“只有一条,我听说灏大爷身边干干净净的,别说妾,连通房丫头都没有。您看清二爷那个病秧子都有几个妾呢”

    杨氏想了想:“我也的确没见她身边带几个伺候的出来。”

    “二太太,那您准备如何是好呢?”钟妈妈问起。

    杨氏自嘲:“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轻易和她对上。她是未来的宗妇,灏哥儿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妻凭夫贵。真的鸡飞蛋打,谁受伤最深啊?”

    这点分寸杨氏还是有的,就像她那个妹妹,相貌才情样样都不如她,偏偏人家相公有出息,虽不是世家出身,但进士及第,官运亨通,如今已是五品同知了。

    但那又如何,郑家是千年世家,朱家有什么?

    她心中是如此想的,面上倒是和钟妈妈很是宽慰的样子:“这几日老夫人下葬了,你去替我往同知府上走一趟,请我妹妹一家过来见面,说起来,我们姐妹也是多年未见了。”

    钟妈妈笑道:“可不是吗,姨太太肯定也想您了。这些年,她和您也是常常书信往来的,姨太太性子急,再家被那所谓的姨娘压的喘不过气来,多亏了您常常开解。”

    杨氏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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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丽姝说,杨氏倒真的是个人物,昨日被她气的脸上呈猪肝色,今日她就恢复如初,毫无芥蒂,还同丽姝说起这件事情,只说自己办的不周到。

    丽姝笑笑:“婶娘说哪里话,婶娘是我长辈,教我做事是应该的。只不过,我幼承庭训,家中一再教导要怜贫惜弱,所以才有此妇人之仁,日后一定要多向婶娘学习才行。”

    杨氏也对丽姝刮目相待,因为这话说的很漂亮,但还是要坚持自己昨日做的不错,好一番的口齿。

    就从这点来看,杨氏就很忌惮了。

    二人上演了一出“将相和”,青羊观的住持道:“哎呀,二位昨天真是差点让我出一身冷汗啊。”

    丽姝和杨氏相视大笑,走出门外,进了各自的马车,才放下脸上的笑容。

    就丽姝而言,先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底线,比所谓的扮猪吃老虎强,这种表面上忍受多年的不平,过几十年再反击,一点儿都不痛快。

    所以,这也是许多麻烦找不到她身上的意思。

    马车走了大半天才到郑家,丽姝刚一回来,还没来得及和两个儿子亲香,衣裳才先换了一身,就说谭氏过来了。

    “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丽姝心想,但还是让人进来了。

    谭氏一来见丽姝风尘仆仆的,歉意道:“我本意是不想打搅大嫂的,偏偏这几日家里办丧事,往来的人许多,也不知是谁留了这样的物件儿。”

    因为谭氏之前和裘如龙的事情,在这种事情上尤其如惊弓之鸟。故而,见湘姐儿昨儿手上捡到这样一枚香囊,内里放着一缕头发,还有两枚银托子时,就立马想撇清关系。

    丽姝打开一看,也是脸一红,这银托子是夫妻行房事时由男性使用,一般而言就是当男性明明不行,却执意要行房事,就会就将银托子放在男子下方,再用绳子绑上,借助银托子的硬度来达到效果。

    宗房如今守孝,郑灏和郑清都在外院住着,家中郑夫人年纪大了又持重。二房倒是有妾,但凝香也是正经的妾。

    因为办丧事,成日宗家也是人来人往的,若是外人不小心遗落也就罢了,但若是家中丫头或者媳妇和谁有了奸情,这就不好了,管家不严首当其冲就是管家的丽姝。

    “湘姐儿是在哪儿捡到的?还有没有其他人知晓?”

    “就她那个调皮劲儿,嫂嫂你是知道的,我问过她乳娘,带着她在假山玩儿捡到的。凝香替我抱她回来,就发现这个了,知道的不超过三个人。”谭氏也想看看丽姝会如何处事。

    丽姝拿着这个荷包,先看料子:“这是一枚丁香色的荷包,用的是妆花缎,这妆花缎是南京织造局所制,一般多用于帝王后妃的御用服饰,宫廷帷幔垫榻也用这个,可见能用这个的人毕竟也不是普通人。我记得我

    小时候,家中祖父被赏赐妆花缎,我们姊妹才用那个做衣裳。无事,你先回去吧,我慢慢寻摸,此事不宜声张。”

    说完,她把这枚荷包丢在一边,谭氏也甩了这个烫手山芋,不敢久待。

    等她走了,丽姝就喊听雪过来,先问她道:“昨儿有谁在假山附近徘徊过,你去问问宁婆子?让她赶紧查清楚,记得,千万不要声张。”

    其实丽姝也是头一次处理这样的事情,她这些天时常跟在杨氏身边,家中不停地有人过来祭拜,难免鞭长莫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丽姝呷了一口热茶,却并不露出急切来。

    宁婆子很快就过来了,她说了不少人,这些人人人都有可能。丽姝只好让人把郑灏喊过来,因为这个东西放在她这儿,时日长了,万一别人以为是她的,用来污蔑她就不好了。

    原本以为回来郑家,应该可以休憩一番,没想到这里还是庙小妖风大。

    但她最不怕的就是斗。

    郑灏匆忙过来,丽姝笑着瞥了一眼旁边的荷包,郑灏一愣。

    “打开看看?”丽姝道。

    郑灏打开一看,也是脸一红:“这是什么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是弟妹说湘姐儿昨天在假山那里玩儿捡到的,也不知道是谁的。若是不小心遗漏的也就罢了,若是和咱们府上的谁私通,那问题可就大了。”丽姝道。

    郑灏把那一缕头发拿出来,是女子的头发,一根白发都没有,还乌黑油亮,应该是一个年轻女子。

    “姝儿,你平日在郑家时管家极其严格,从未出现这般的事情,如今也放手去做。”郑灏很信任丽姝。

    丽姝点头:“我当然知晓,如今丧事办完,就不需要具二太太过来操持,我就恢复以往的守夜巡夜的规矩。只是,我们回来时,以前不少用熟悉的人在京里,如今这里有不少是具二太太送的人来,我用着不大顺手。”

    郑灏心想丽姝虽然年轻,但论起能干没几个比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