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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埃利奥斯盯着她头顶的发旋,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为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愕然:原来两人连恋人都算不上,不过是一同沦落异星的同事。

    那些被他有意无意忽视的蛛丝马迹忽然串联起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自他醒来,容谊一直喊他“大副”,后来才慢慢改了称呼。

    容谊久久等不到他的反应,犹豫着要不要偷瞄一下他的脸色,埃利奥斯的声音才从头顶轻轻飘来:“这些日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何为真,何为假。就算身份是假的,难道那些日日夜夜的耳鬓厮磨也都是假的?

    面对这个问题,容谊心里乱作一团,说不清从何时起,她好像把原来的大副和埃利奥斯区分成两个人了:在天神号时,大副是难以接近的上司,星舰上说一不二的存在;而埃利奥斯从来不掩饰他的情绪和欲望,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气息,让他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

    她十分纠结,是否要把心底所想告诉他。

    埃利奥斯迟迟等不到她的答复,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四目相对:“容谊,回答我。”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略带急促的语气却失去了往日的稳重,仿佛在极力压抑着胸腔内翻涌的情绪。

    埃利奥斯突然意识到,无论自己如何对她表达爱意,容谊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

    容谊直直撞进了他的眼底,那里面满是自己的身影,不由得心头一颤。

    这样的注视她不是头一次见,只好收拾心神,告诉自己:埃利奥斯不可能永远失忆下去,总有一日他要变回大副,两人如今的关系本来就不是真实的,何况他们还要想办法回到天神号。

    痛定思痛,她给出了一个自认为滴水不漏的回答:“埃利奥斯,你是天神号的大副。”

    她只字不提心中的想法,说完后眼眸低垂不敢再看他的表情。

    这句话听得埃利奥斯如坠冰窖。他松开了手,看着她闪烁回避的眼神,喉头似乎有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再也无法继续维持面上的冷静,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容谊没有挽留,明明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可是看见对方难掩受伤的神色,她仿佛被抽掉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只能瘫坐在床上。

    直到外头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以及两只小兽惊慌的吼叫,她才恢复了些许精神,侧耳倾听,似乎是埃利奥斯准备出门。

    大晚上的,  他要去哪里?容谊连忙跳下床,光着脚跑了出去。

    她刚迈出房门,风雪从大开的门洞灌入屋内,还未等她出声,男人消沉的背影没入了飘雪的黑夜中,大门“碰”一下在她眼前关上。

    两只小雪兽被惊醒后,跑到容谊身边寻找安慰,毛绒绒的软和身躯趴在她光洁的裸足上,给她发冷的身心带来一丝暖意。

    意识到埃利奥斯负气出走,容谊先将小雪兽哄回窝里睡觉,自己则手忙脚乱地披上外套出门找人。

    寂静的夜晚,她想要大声疾呼对方的名字,又怕闹出动静惊动了邻居们,只好默默地搜寻着他的身影,可惜她在周围绕了一大圈也找不着他,再往前走,就要走到部落的另一边了。

    风雪逐渐增大,遮盖了男人离去的脚印,冰天雪地中容谊寸步难行,她知道这样盲目的搜索不会有结果,只好先行回家。

    容谊静静地坐在壁炉边,守望着大门,祈祷着埃利奥斯气消了就会回来。只是等了大半夜,埃利奥斯也没有回来,她蜷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壁炉里偶尔响起的“噼啪”火花又将她惊醒过来。

    离家出走的埃利奥斯并未走远。

    他如同鬼魅一般站在容谊看不到的角落,旁观她是如何焦急地跑出来寻找自己。换做往日,他肯定是不愿意看着她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跑来跑去,然而他自始至终都不曾现身,耳边不断回荡起她的话:

    “埃利奥斯,你是天神号的大副。”

    万籁俱寂的寒冷夜晚,唯有他们家的窗户上映出淡淡的火光,埃利奥斯知道,容谊也并未入睡,就在壁炉那里坐着。

    为爱私奔一事,从头到尾出自容谊之口,又经过绒花部落的众口传颂,埃利奥斯并非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到的人是容谊,那时她双目含泪,看见自己醒来后面上的惊喜做不得假,何况在他昏迷期间,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甚至愿意用珍贵之物来交换一个安定的住所,因此埃利奥斯才笃定,无论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彼此肯定有着深厚的情谊。

    直至方才,一些未曾被他放在心上的细节再次放大,以往容谊喊“大副”时,眼里总带着某着敬畏,却并无恋慕。所以她与自己的每一次亲近,都不过是在为了掩饰两人的身份而做出迎合?

    这样的后知后觉让埃利奥斯脸色铁青。

    他思绪纷乱,在屋外伫立许久,鹅毛大的雪团不断砸在脸上,直到身体冻僵慢慢失去知觉,发热的脑袋终于冷却下来,他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屋里走去。

    大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容谊迅速清醒,跑到门边,如瀑的长发随着她匆忙的跑动披散在肩上。

    埃利奥斯带着一身寒意走进屋里,看见她衣衫单薄的模样,嘴角抿得更紧。

    他的眉毛和身上沾满雪粉,容谊担心地迎上前,急切地问:“埃利奥斯,你去哪里了?”外面又黑又冷,他出去那么久,她怕他冻坏了,又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埃利奥斯对她向来都是有问必答的,换做从前甚至会给她一个安慰的抱抱,然而他此刻无意亲近她。

    眼见着容谊越靠越近,埃利奥斯抬手想要推开,又恐手上太过冰凉,唯有将手伸入她的发间,轻轻抓住她的发丝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头皮传来些许疼痛,他难得粗鲁的动作让容谊措不及防,眼底也涌上了几分难以置信:“埃利奥斯……”

    容谊略显委屈的小模样落在埃利奥斯的眼中,他张嘴欲解释自己的举动,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干脆不再理会,径直越过她后走回房间。

    从未被他如此忽视的容谊愣在原处,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过,双手不由自主地揪住自己的衣角。

    半晌后,埃利奥斯抱着枕头和被子出来。

    “埃……”容谊想要喊住他,对方仿佛把她当成空气,直接去了客厅。

    埃利奥斯铺好长椅,高大的身躯蜷缩在椅子上,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去只给她留了一个背影。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一副拒绝与之沟通的态度。

    容谊苦恼地捂住脑袋,暗自责怪自己之前顾虑太多,若是埃利奥斯醒来后就马上跟他说清楚缘由,也不会惹出后来的诸多事端,他被自己骗了这些时日,肯定十分生气。

    她在一旁呆站许久,埃利奥斯没有任何反应,容谊只好独自回了房间。躺在宽阔的大床上,习惯了身旁有人陪伴的她,翻来覆去一整宿也无法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