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幕 神问II

    “咯咯咯，你的疑问可真不少。”

    女神像毫不在意脖子上的黑气，象征眼睛的两片红叶缓缓褪色，露出原有的翠绿，声音忽然尖细，“显而易见...你接手的只是个烂摊子...跟着那把破剑，你能做什么？”

    “它们只会一再地欺骗你，利用你。”

    “多么令人心碎的遭遇。”

    她话锋一转，尖细的声音变为柔和的吐息，仿佛情人的抚摸，“现在，让我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

    一团暗红色的光球出现在两者之间，静静悬浮在女神像脸前。

    这团光球的出现，引起利奥手中的森咒一阵震动。

    很明显，暗红光球蕴含着污蚀的力量。

    利奥保持沉默，眉毛下压。

    “放下那把丑陋的剑，加入我们。”

    “在我的庭院，细叶与铃兰之乡中，真理根深蒂固，欺瞒从未存在。”

    “它还会是你的避风港，你可以得到一切。”

    接连三句，女神像的语调一点点拔高。

    她身上的洁白花朵重新绽放，细叶抽出嫩芽，说明力量在逐渐复原。

    没有魅惑，只有让人宁静的平和，以及庄严肃穆。

    “永恒的生命，强大的力量。”

    “美色与赞颂，权力与金钱，荣誉与传奇，一切你所能想象的——凡俗的极致？”

    听起来很诱人。

    然而。

    “什么是遗落意志？”

    利奥把问题又强调了一遍。

    他波澜不惊，微微抬高森咒，黑气缠得更紧了一些，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动用无形的剑刃切下女神像的头颅。

    说到底，女神像说的这些他都不感兴趣。

    他只在乎有关自身的真相。

    那才是最重要的。

    “不解风情。”

    暗红色的光球噗地散开了，女神像没怎么吃惊，它放出明显的嗤笑，“也罢...你该庆幸我由‘真语’而生，恪守真实，不像那个贱人一样谎话连篇。”

    贱人？

    指的是另一名真语之神，爱兰斯？

    利奥心念转动，没有打断女神像继续发言。

    “世界有属于它的意志，然而灾祸临近，意志遗落并且即将消亡。”

    “它寻找能阻挡污蚀脚步的凡人，并在消亡之前选择他。”

    女神像语调平淡，仿佛在讲述微不足道的事情，“你是仅剩的被选者，却尚未成熟。”

    紧接着，女神像的脸庞有些扭曲，仿佛在狞笑，“想想你的可怜处境——无助，无力，微不足道。圣战之后，猎魔的传承已经消亡，黑暗卷土重来，将更加漫长。”

    世界意志？

    利奥思索着，自动过滤了女神像最后一句话。

    遗落意志便是世界意志。

    污蚀卷土重来，猎魔人却销声匿迹，它不得不通过梦境寻找“试炼者”，寻找能够接受灰银柄之剑，继承猎魔人之责，阻挡污蚀脚步的“被选者”。

    还记得回溯之前，湖泊边上的小屋。

    骗术师老头救下他，交付了一堆事。

    消失之前，遗落意志化身的骗术师老头曾提及，“试炼者”不止一人。

    却没告诉他，被选者只剩他一个。

    一切都对上了。

    “很好。”

    利奥点头，他确定了女神像没有在欺骗他。

    到现在，某些事物终于相连起来。

    遮掩真相的迷雾在一点点消散。

    “感谢你告知了这么多，如果你不介意我再多问几个问题的话...”

    利奥消去女神像脖子上的黑气，露出友好的微笑，顿了顿，“湖剑世界是什么地方？”

    遗落意志消失之后，他便坠入了湖剑世界。

    湖剑世界明显不是以灰银柄之剑为主导的梦境，两者截然不同。

    那里有位名叫“谭娜”的神秘存在，高坐荆棘王座，向利奥讲述湖剑世界的浩瀚，并且称呼他为遗落者，以莫名其妙的原因将他打发至三年前，还给予了他一根树枝，化为了手背的绿色符文。

    那也是“风绿”的力量之源。

    这一次，女神像陷入了沉默。

    不一会儿。

    “湖剑世界？那是什么？”

    女神像确认着利奥的话语，语气奇怪，“世界独一无二，即便是神明，也不会将自己的庭院称为世界。”

    看来它并不知道任何有关“湖剑世界”的事。

    这可真让人意外。

    “噢。”

    利奥收起脸上的微笑，表情漠然，“那么当我没有问过。”

    随后，他微微低头，注意到女神像身上的铃兰尽数绽放，似乎放出淡淡的香气，朝着利奥悄无声息地逼近。

    类似的招式他已经从藻魔身上领教过了，本能地有所察觉。

    “太遗憾了。”

    他淡淡地评价一句。

    下一刻。

    唰。

    他转动手肘，手中的森咒放出寒光，无形的利刃切开女神像的脖颈，头颅瞬间飞起。

    “呵...”

    黑暗中，阴冷的女声逐渐消失。

    紧接着，笼罩着这片细叶树林的无形屏障破碎开来，淅沥的雨声，纷乱的雨水从天而降，顷刻间淹没这片树林。

    细叶树在风雨中摇摆。

    骤雨还未停歇，一切重归自然。

    弥漫在空气中的压抑与肃穆也消失不见。

    时间似乎没过去多久。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利奥抬起头，扫了一眼前方树桩上被雨淋着的无头女神像，喃喃自语。

    这个世界的神祇像是一种虚无缥缈的精神体，能附着在信徒们打造的神像上，发挥它们的能力。

    遇见异神洛丝完全是一个意外，他从未想过，这种偏僻的树林地，能藏着一位神祇。

    幸运的是，此行他收获颇多。

    脚边的女神像头颅面孔紧贴地面，利奥低头看了一眼，转过身去，朝向细叶树林的出口迈开步伐。

    “风绿。”

    手背的符文发亮，淡绿色的光芒在身侧张开，将雨水挡在外面。

    一路顺利，利奥很快离开这片细叶树林，翻下土坡，回到了之前的小屋。

    屋外的三匹马安置在大树旁，很安静，屋内，阿力和琼斯等候多时了。

    “队长。”

    察觉到利奥返回，屋内的二人看了过来。

    他们正在研究木桌上的那本黑皮书，记录了许多符号的黑皮书。

    “你们有新的发现？”

    合上门，利奥走过壁炉，来到二人中间。

    “我和阿力没事可做，只能翻一翻这本书。”

    琼斯尴尬一笑，耸耸肩，不忘转移话题，“队长有什么发现吗？”

    多了去了。

    利奥移开视线，随便找了个角落就地坐下，合上眼。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