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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 第43节

    花太太微微皱眉,瞪儿子一眼,“不省心的,当心我写信,让你老子训你!珍姐儿是个好孩子,又比你小几岁,凡事多让着点。”又对儿媳妇说“跟娘说说,锦明犯了什么错?娘帮你罚他!”

    珍姐儿脱口而出,“娘,不关相公的事。”

    花太太年纪长,阅历多,是跟着丈夫在任上行走的,一听便知,“不是锦明,便是锦明身边的人了。可是松墨?香茗?还是柳儿,杏红?”

    前两个是花锦明小厮,后两个是房里掌事丫鬟。

    珍姐儿摇摇头,花锦明见事情不对,忙忙道:“娘,哪有什么事,珍娘和我商量,岳母身子骨不好,打算回家住一段。珍娘说,正跟您学家里的事,怕耽搁了,我说,该去便去,日子长着呢,这不,正要陪珍娘和您说去。”

    这番话说的没什么破绽,珍姐儿却越发不高兴了:你做了丢人的事,拉我遮掩,当面糊弄你娘,这都罢了,还编排我病重的娘?

    她本能地狠狠瞪了花锦明一眼,被花太太看个正着。花太太看着案几上的茶盅,沉思瞬时便对身边丫鬟说:“去,把二爷房里的石榴、荣儿叫来。”

    珍姐儿没想到,花太太这么快便察觉了,惊讶地望着婆婆,花锦明忙说“娘!什么啊,这这,好端端的,叫她们干什么?”

    花太太笃定地往椅背靠一靠,“怎么,那两个是你院里的人,便不归我管?不归你媳妇管?”花锦明额头冒汗,嗫嚅“娘,这个时辰了,早都歇下了,左右院里服侍的人多,明日再说吧。”花太太嗤笑:“歇下?我这个做主子的还没歇,那两个就歇下了?”

    几句话功夫,花太太身边的婆子已出了屋,往院外去了。

    花锦明见无论如何遮掩不过去,左思右想地,终于一咬牙,“娘”一声,“孩儿正和珍娘商量,石榴那边,石榴她,她....她怕是,不知怎么,怀了身子。”

    这话一说,珍姐儿吁一口气,有一种“终于不用骗人了”的痛快,花太太拧起眉毛,啪地一声右手拍在炕桌:“你,你,你是不是要把我和你爹爹气死?你你,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大户人家规矩,长子多是嫡出,过几年才生庶子,兄弟间年龄相差大一点,日后有矛盾也小些;只有媳妇进门连生女儿,或者怀不上孩子,夫家才在清白人家里纳妾,生了儿子放到正房,交给媳妇养。

    遇到岳家强势,或者媳妇泼辣,不许丈夫纳妾,子嗣便成了难题;或者丈夫爱重妻子,不愿纳妾,从族中抱了孩子过继自己名下,也是有的。

    说到花锦明珍姐儿,珍姐儿年幼,还没圆房,花锦明通房丫头却怀上了,传出去,只会说花家没有教养,不尊敬妻子、岳家。

    花太太自是明白的,把儿子狠狠责骂一顿,直到婆子来回事才停了口。

    婆子差事办的利索,“太太,荣儿在外面候着,石榴~”附耳对花太太低语几句,补充道:“石榴说,二少爷是知道的。”

    都是仆人,碍着二少爷,婆子也不愿把石榴得罪狠了。

    花太太气得脸色都变了,捂着胸口,“好,好,我生的好儿子!你你,你气死我算了!”

    花锦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仰着脸恳求:“娘,您要罚就罚我吧,石榴她在府里十年了,您饶她一回!”

    花太太扬声喊“荣儿进来!”

    一个水蛇腰白皮肤的丫鬟战战兢兢进屋,跪在当地。

    花太太挥挥袖子,“给二爷二奶奶说,当初挑你和石榴当通房,我是怎么说的?”

    荣儿结结巴巴地,只敢盯着花太太鞋面上的花纹,“太太说,让奴婢,奴婢和石榴好好服侍二爷,不可魅惑二爷,不可勾引二爷坏了身子,不可哄二爷不读书,不可,不可....”

    花太太横眉立目,“还有什么?”

    荣儿瘫在地上,瑟瑟发抖“让奴婢和石榴喝避子汤....太太,不关奴婢的事,奴婢一直喝汤,太太....二爷!”

    事到如今,花锦明也豁出去了,硬邦邦地道:“娘,已经成亲了,我院里的事,您就,就,您就别管了。我和珍娘商量好了,把石榴送到庄子,娘,我保证,下不为例,再也不敢了,您就给孩儿一分颜面~”

    说着,他去拉珍姐儿胳膊,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珍娘,珍娘!”后者却在想着今日之事:丈夫先定菜,去门口等着,低声下气恳求自己,打算瞒天过海,现下遮掩不成,当面顶撞婆婆--若不是为了那个石榴,你可会如此?我是你妻子,你可会为了我如此?

    忽然之间,珍姐儿想到了母亲和纪氏,仿佛看到日后丈夫周旋在自己和石榴之间....母亲告诉过自己,新官上任三把火,要震慑住府里的人,让丈夫、婆婆不敢小瞧!

    于是珍姐儿皱着眉,挣开丈夫的手,花锦明猝不及防,身体直摇晃。

    花太太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对婆子说:“去,把石榴再灌一次药,给我撵出去--她家里可还有人?”婆子是打听过的,“奴婢问了,家里有远房叔叔、婶婶。”花太太点点头,“给我看好了,府里的东西一件也不许带,一文钱也不给她,你亲自去办。下贱东西,勾引爷们的狐媚子!”

    花锦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膝行两步,“娘,娘,您听我说,娘~”

    “还有你!”儿子一向是个恭顺孝敬的孩子,从未违抗过母亲的话,如今当着媳妇、满屋子下人,屡次反驳母亲。花太太失了颜面,气得鼻眼移位,嘴唇直哆嗦,抬手欲打,又打不下去。“还敢嘴硬,你你,你早晚气死我!你去给我跪祠堂,我,我让你伯父罚你!”

    当天晚上,珍姐儿没有睡好。

    对丈夫的失望、伤心,对母亲的担忧、难过,对纪氏的厌恶与憎恨,还有一丝丝对石榴的解恨、嫉妒,或许还有后悔、懊恼和对花太太的责怪,像绳索,把她整个人密密缠绕着。

    第二天,花锦明没有像平日一样出现,给她摘院角盛开的小花,或者在窗下背一首唐诗“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珍姐儿担心不已,派身边人去问。秋雨回来说,二太太罚二爷跪祠堂,天一亮,就把二爷送回去了,还请了大夫--九月风凉,祠堂地面是厚厚的青砖,花锦明着了凉。

    回到屋里,花锦明就发了高烧,一烧就烧了五、六天,烧得珍姐儿衣不解带服侍,烧得花太太忧心忡忡、以泪洗面,烧得花伯父、花伯母、堂兄过来探望,痊愈则是十余天之后的事了。

    那个时候,另一个消息已经在二房蔓延开来:

    石榴被婆子扔回家里,身上还流着红,只有喘气的劲儿。远房叔叔和婶婶搜遍石榴身上,一个钱、一件首饰也没有,便舍不得请大夫。

    可怜石榴一口水也喝不上,直着脖子喊了一夜“娘、二少爷”,天没亮就死去了。

    ? 第62章

    一张普普通通的白纸画着一条橙红金鱼, 鱼尾像舞女的裙摆,在水波间盘旋摇曳,周围是两根柔软的水草,几块鹅卵石。

    “姨娘画的真好。”媛姐儿赞叹着, 把画纸举起来瞧, 又拿起另一幅:依然是金鱼戏水, 是从上面的角度画的,像人站在缸边低头看。再看东捎间墙壁挂着的青色棉布, 一块玄色帕子上用针盯着金鱼形状的布头, 头尾俱全的,眼睛是一小块碧玺石头, 水草鹅卵石都有。

    纪慕云有点得意, “哪里, 画熟了罢了。”

    媛姐儿又拿起画着花蝴蝶的两张纸,吞吞吐吐地“姨娘, 你~你帮我也画两张好不好?”

    “好啊。”纪慕云没当回事,拿来笔墨, “六小姐打算绣个什么?”

    媛姐儿高兴地叫自己的丫鬟红玉“去把我去年和前几天爹爹带回来的风筝拿来”,又对她说“姨娘做荷包, 我就缝帕子好了。咦,姨娘说, 做个扇套行不行?”

    扇套狭小细长, 要在方寸之间绣出名堂,考验绣工不说,还费眼睛, 纪慕云历来懒得做, 曹延轩的扇套是珍姐儿做的。她委婉说了, “六小姐先画出来,看看好不好。”

    媛姐儿便埋头画了一副喜上眉梢的图样,一立一卧两只喜鹊落在红梅枝头,看着还可以,她却沮丧地放了笔:“太费功夫了,梅花花瓣就要绣半个月。”

    说起梅花,媛姐儿还只是用两种丝线,纪慕云最少要用四种,想一想便累得慌。

    不多时,红玉拿来一个燕子风筝,一个蜻蜓风筝,那燕子风筝是媛姐儿去年得的,和东厢房曹延轩拿回来的那只式样完全不同。

    纪慕云打量风筝半天,伏在案边,先用墨几笔勾勒出风筝骨架,画出长尾,又调了颜料,涂好风筝的颜色,顺手画了一根长长的近乎透明的丝线,之后又画了两幅蜻蜓的。

    她一边画,一边脑中勾勒出画面绣成香囊的模样,放下笔,翻找成叠的布料丝线,找到合适的便钉在墙壁青布上。

    做这些的时候,媛姐儿用羡慕的目光望着她,眼睛眨也不眨,等纪慕云坐回炕边拿起绣花绷子,实在憋不住了,“姨娘,我~我有件事问你。”

    纪慕云没在意,“嗯?”

    媛姐儿看看左右,她便笑道“你们拿些果子来,也坐会吧。”冬梅红玉几个便下去了,

    “姨娘,你教我画画好不好?”媛姐儿鼓足勇气。

    咦?纪慕云惊讶地停了针,“六小姐?”

    媛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盯着案上的画纸,胳膊伏在案边,细声说“我就是觉得,姨娘的花样子画的好看。”

    纪慕云失笑,“六小姐是抬举我,我这点东西,可不敢提什么教不教的。”又有点好奇:“六小姐是喜欢画画,还是喜欢描花样子?”

    不但媛姐儿自己,于姨娘曹延轩亦没提起过。

    媛姐儿想了想,“前两年在课堂上学过画东西,没几日便放下了。自打姨娘来了,我看姨娘画什么像什么,而且,画什么都能绣出来,就猜姨娘是学过的,还学的很好。”

    纪慕云微微得意:自己除了读书、针线,便是在画画下过功夫,这位六小姐,还挺识货的。

    嘴里谦虚:“不过跟着夫子学过些时日。六小姐既是想学,何不告诉老爷或是太太,请位夫子在家里,慢慢跟着学?”

    媛姐儿像成年人那样,长长叹口气。

    很快,纪慕云知道了近几年,曹府小姐上课的情形:

    七、八年前,西府贵姐儿、珠姐儿到了该学东西的时候,三太太五太太商量着,给请了读书、学琴、针线的师傅。彼时西府秀姐儿素姐儿还小,没学到什么。

    待贵姐儿珠姐儿嫁了,珍姐儿也长起来了,西府七太太疼爱女儿,照样给请了女夫子,媛姐儿、秀姐儿素姐儿跟着学。

    珍姐儿脾气活泼,恃宠而骄,很少坐得住,平日跟着夫子练字做针线,被七太太压着下厨,近两年又添了看账本、理家的活儿,就什么也不想练了。

    女夫子自然以珍姐儿为中心,珍姐儿喜欢什么就讲什么,其余小姐就跟着学什么。如此一来,合香、弹琴、插花和绘画都是浅尝辄止,根本没有展开来讲,媛姐儿三个两眼一抹黑,什么也没学到。

    “去年四姐姐,四姐姐定下提前出门,杜娘子也走了,夫子就更不讲什么了。待太太身子骨不好,秀姐儿素姐儿不再过来,夫子也不来了,姨娘日日让我抄佛经。”媛姐儿略带沮丧地说,“再要不然,便是抄女诫。”

    纪慕云想起自己初来,书架上那本《女诫》。

    江南文风鼎盛,曹家亦是书香世家,肯请夫子给族中女孩授课,学一些针线之外的爱好,已经很不错了;很多人家,尤其是北方家族,把姑娘教的认识字,就由母亲带着看账本了。

    这种情况下,很多大归的姑姑婶婶,承担起教养家中晚辈的担子。纪慕云就知道,京城某侯府有一个很有文采的寡妇,在家中办了闺学,除了教学生读书,还传授弹琴、绘画和医理,人称“闵大家”。姨母想让纪慕云去见识见识,可惜,闵大家挑选的皆是侯府、伯爵府的嫡女,纪慕云是没机会了。

    说起来,无论把夫子请回家,还是送女儿出门上闺学,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夫子束脩是其一,授课的地方、服侍的人手、车马费、学生衣裳装扮、往来走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么一来,只有富贵之家的嫡女尤其是受宠的嫡女,才有读书、开眼界的机会,绝大多数庶女像野草,默默出生、默默识几个字,便默默嫁人了。

    纪慕云心想,幸好媛姐儿和珍姐儿只差一、两岁,姐姐妹妹一起上课,曹延轩也是心疼孩子的,否则,就冲七太太,媛姐儿的日子不定什么样呢。

    媛姐儿又说:“我虽只学过几日,夫子在课上拿了画作给我们看,明明也是花鸟,却和姨娘画的完全不同。何况,何况....。”

    说到这里,小姑娘用眼睛看着她,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我姨娘(于姨娘)如今日日住在正院,大半个月没家来。”

    她更明白了:七太太是媛姐儿的嫡母,更是西府主母,一旦有三长两短,身为庶女的媛姐儿要给七太太守孝,除了抄抄佛经做做针线,别的都不用想了。

    纪慕云想起另一件事,“那,六小姐不弹琴了吗?”

    媛姐儿垂下头,嘟囔“以前弹,如今不弹了。”

    大概媛姐儿的院子离正院太近,怕琴声扰了七太太,可她从没听过媛姐儿提过弹琴的事。

    话说回来,万一画画也是媛姐儿一时心血来潮,就没必要了。

    纪慕云委婉地劝,“我像六小姐一般大的时候,也是看什么都好,看什么都想学。夫子告诉我,学东西最怕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耽误了工夫不说,两样都学不好。”

    女子和男子不同,不用读书科考,针线和厨艺是第一位的,婚后相夫教子,打理家务,伺候公婆,能学一个爱好并且维持下来,已经很不易了。

    媛姐儿脸庞腾地红了,喃喃说“是我姨娘,定要我练琴,姨娘说,四姐姐不爱弹琴。”

    上面有得宠的嫡女,曹延轩根本看不到媛姐儿,于姨娘不得不另辟蹊径,希望女儿有出挑的一方面吧?

    纪慕云颇为同情,想起姨母对自己的期许,想了想,“这样好不好?如今我要带昱哥儿,太太那边~也确实离不开人。这两日,我找机会问一问老爷,若老爷答应了,不少东西得预备呢!”

    作者有话说:

    ? 第63章

    媛姐儿一下子高兴起来, 不停点头“待学会了,我可以给爹爹做东西。”

    其实,面前也不过是个可爱的少女,做为府里的小姐, 要求不可谓不低。纪慕云回忆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 天天跟着两位表哥满府跑来跑去, 姨母在后面督着三人学这学那。

    媛姐儿走后,她去西次间看儿子, 昱哥儿睡醒了, 伸着小手对她“啊啊”。冬梅笑着说“您和六小姐真是投缘。”

    她掂掂胖儿子,沉甸甸的又胖了, “六小姐脾气很好。”

    入曹府一年多了, 说起来, 纪慕云颇有些寂寞:在姨母身边时热闹极了,在纪家穷虽穷些, 能逛街能寄信能买东西,能和左邻右舍说闲话, 逢年过节出门走走,日子过得飞快;

    如今呢, 曹延轩是夫主,七太太就不用说了, 夏姨娘于姨娘和她身份相当, 亦属于竞争对手,不可能有什么真挚友情,珍姐儿把她当绣娘, 只有小小的媛姐儿, 不时找她做做头花, 画幅画。

    七太太会不会阻拦?要不要等到....纪慕云沉思。一旦....媛姐儿守孝,更是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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