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文 - 历史小说 - 一品布衣在线阅读 - 第三百五十六章 愿君南行

第三百五十六章 愿君南行

    沧州江岸,比不得暮云州的大渡口。即便已经开始兴建,但依然显得有些生气寥寥。

    一袭戴着面具的黑袍人影,稳稳立在江岸上,身上的袍衫被江风一吹,便鼓得厉害。

    在他的旁边,立着另一袭佝偻的白袍。白袍的腰间,嵌着一柄老剑。

    剑用得久了,有时候会通主。似他的主人一般,被岁月磨砺,连鞘都跟着弯弯曲曲。

    “你叫白燕子?”

    白袍老头咧嘴一笑,“你既然识得我,又何须多此一问。”

    “听说了,暮云州有个黑燕子,曾经想刺杀徐贼,死得很惨。”

    “他是我的徒子。”

    “徒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齐名。”

    “不是齐名,是因为我只有这么一个徒子。”

    黑袍沉默转身,“你入一趟蜀州,替我杀个人。”

    白袍老头皱眉,“我不接小东家的单。”

    黑袍笑了笑,“不是小东家的单子,是一个病弱幕僚的单子。”爱读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毒鹗?”

    “确是。事情一成,回了沧州,我给你一个爵位。”

    白袍老头微微一笑,身子一掠,踏着江面掠行而去。多踏几步,踏上一艘乌篷。

    “识得我么。”

    老艄公迅速跳江,游去了岸边。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活法,反贼有反贼的活法,但万变不离其宗,拼抢的,无非是一场天大富贵。”

    言罢,黑袍沉默转身,脚步沉稳,踏过开春的新泥,消失在江岸。

    ……

    “活在一场乱世,不论是谁,都有一场活法。书生敢提刀救国,武夫亦可卖身权贵。”

    徐牧敲着手指,看着面前的蜀南王。

    约莫是醒了酒。

    在他的面前,窦通的眼睛里,多了丝不一样的东西。

    “蜀中九郡,我等需要一个入主的机会。”徐牧凝着声音。

    这件事情,他和贾周商量过,一年之内,若是无法成功占蜀,在大鱼吃小鱼的乱世中,他们很大的可能,会沦为别人的泥食。

    “另二位的蜀王,便是十足十的守成之犬。”窦通语气认真。

    窦通的意思已经很明朗,守成之犬,虽无进取心,但你要动他的蛋糕,他定然会拼死相挡。

    “窦通,蜀中与蜀西,各有多少大军?”

    “蜀州多山,不利于骑。以盾甲兵和弩弓手为主,这二地比之蜀南,更要富庶无比。蜀中五郡,约莫有五万之军,蜀西四郡,也近四万人。”

    “加到一起,该九万了。”

    “不止。”窦通苦笑,“我讲过了,这二地富庶,还可以重金征募蛮兵,真要说起来,至少十二三万。”

    徐牧有些沉默。地势的原因,蜀南一带土地贫瘠,交通不便,再加上不过二郡,能有二万之军,已经是极限了。

    先前徐牧看到,蜀南军的士卒,连制式的器甲,都没有普及。

    “我并非是没有试过,仗着一股豪气,试着占取一些富饶郡县。但都是无用之功。”

    “窦通,你辖下的百姓士卒,都知道你尽力了。”徐牧宽慰了句。

    怪不得窦通,差距实在太大。而且,徐牧更是知道,随着沧州的一道阳谋,蜀西和蜀中两个王爷,定然要联手,抵制他这位被朝堂任命的“新蜀州王”。

    “大军走不得栈道,入蜀中剩下的办法,只能攻下峪关。但峪关那里,蜀中王至少堆了三万的士卒。”

    “主公,峪关可是天下雄关啊。”

    “若不然,便如我先前一般,等翻了几座山头,以疲兵去攻城,惨败而回。”

    徐牧揉着额头,空有心而力不足,是一件很恼人的事情。

    “窦通,从长计议。”

    窦通缓了情绪,点点头,“献给主公的蜀州地图,主公可细看了。”

    “看了几番,已经交给军师了。”

    交给贾周,他会更加放心。这一份蜀州地图,可见窦通的心意了。

    “窦通,栈道那边,有无办法打通。”

    窦通摇头,“久居蜀南,我更想寻一个法子,让蜀南的人,走出境外。这天下峪关,便如一座山般,时时压在蜀南人的胸口。”

    徐牧点头。

    有一日他取了蜀地,这峪关,便是万夫莫开的屏障了。

    “窦通,这几日时间,我先留在蜀南,去看一番地势。还是那句话,你我再从长计议。”

    ……

    蜀中,成都大郡之外,约莫二百里的石亭。

    两个身穿蟒袍的中年人,在各家护卫的警戒下,冷冷相视而坐。

    一开始,两人都不讲话。只等耍猴戏的手艺人,献丑一番后,才各自酝酿好了情绪。

    “听说了,那位天下布衣,要做蜀州王。”

    “他做了蜀州王,你我去哪?还有蜀南的小老三,原本就是个破落户,若不然,干脆让他做个洗马仆得了。”

    “沧州帝室的意思。”

    “好威风啊,帝室啊?”

    两人快活的笑声,忽而弥漫在石亭里。

    “小老三那边,要不要也请过来?”

    “请来作甚?困死在一个蜀南地,若非念着都是窦家同族,我一早灭了他。”

    “你去年便打输了。”

    “你也打输了,谁也不笑谁。”

    “懒得吵吵,先对付徐贼。”

    两个蜀王皱着眉,又看了一阵猴戏,再度转头之时,才各自相视,又开始眉开眼笑。

    “蜀道难,难如登天。他进不来的。”

    “我守峪关,你守巴南城。这蜀地最富饶的九郡,谁也夺不走。”

    “你瞧着蜀州外的那些人,不断厮杀,生生死死的,似群疯子一般。”

    “他们死他们的,与你我何干。战火烧不到蜀州,大不了换个新朝,再随便送点岁贡。这事儿,你我的祖宗,不知做了多少轮了。”

    “所以,入蜀的布衣小东家,翻不出水花。”

    “我若是他,守着临江二郡,做个安乐公得了。”

    “呵呵,祖宗庇荫,蜀州万世太平。”

    ……

    “愿君南行,行至蜀苍。”

    “峪关百里,襄水茫茫——”

    走出郡守府,徐牧和窦通并立。隔得很远,依然还听得清隐约间的蜀辞唱声。

    “蜀辞是一位古贤所作,在蜀南,即便是三四岁的孩童,都能唱得出来。”

    窦通声音哽咽。

    “但困在蜀南里,许多人穷其一生,都未曾见过峪关,也未曾见过襄江。”

    “他们便只会唱,跟着来唱。代代相传,口口相授。若无机会,这一生所见最多的,便是山林里的杀人蛮狗,以及苦得吐舌的野菜。”李破山的一品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