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千里赴约,人尽敌国,诸王时代,彻底落幕!
南楚。 为昔年玄商覆灭后,九州最为古老的诸侯国度之一。 它经历了动荡的岁月,却也依旧未曾落幕,仍旧占据着九州南境辽阔无垠的疆土,直至如今。 这一日,季秋到来。 他站于那高山崖上,往南眺望。 可见国境之外,崇山峻岭连绵,更有一条江河顺沿直下,贯穿南北不绝,滔滔而去,一泻千里。 那是楚国最大的江河,以楚为名,蕴满了灵气。 相传千百年以前,晋国未曾分裂之时叩关南楚,有一尊南楚的古老者为了抵御晋主叩关,于楚河重伤不愈,遂化道于此,血融江河,叫这条绵延至今的川流,有了神异。 目光望过这条漫长的楚河。 再往前,便是这楚国的国都——丹阳了。 此时的季秋,手中握着一柄剑。 他的气息,已经变得越来越朴实无华。 相较于当年金丹时期的锋芒毕露,现在只要他不出剑,那么便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一般无二。 此可谓之,返璞归真。 如今天下。 赵氏秦政雄踞三晋,西平老秦,使得北燕俯首,魏国又已平息瘟疾,当能长驱直入。 韩王已毙,群龙无首,若非接壤镐京,疑似有周天子出面介入,也不过囊中之物。 是以放眼九州,七国雄主已去其五,余下的,也不过只有齐楚而已。 而今墨家钜子墨翟,领门下墨者从魏国抽身入齐,又有道家那位和诸多百家诸子出手,搅动齐国风雨,也只有这楚地,尚还是一成不变。 不过,那已是之前了。 从云之间,几步迈出,季秋一袭白衣,瞬息千里踏过,纵使是那茫茫楚河,亦不过只是迟尺之间而已。 片刻。 季秋踏入了楚国的王都,丹阳。 他并没有急着去找楚王。 而是在入城之后,在那外围区域的一间茶棚前落座,随后轻轻抚了下手中的太阿剑,感受着其上传来的微微颤鸣,轻闭眸子: “这里,有你在意的人?” 当年在赵王城铸兵堂内,干将合欧冶子之力,以性命为祭,这才锻成了这柄足以弑杀神圣的威道之剑,为此季秋应下承诺,会在不久的将来,杀楚王,为他平息旧日恩怨。 所以今天,他来了。 而干将虽死,但仍有最后的本能,依旧存在于这柄剑中。 故此当季秋迈入楚地,太阿剑便一直颤鸣个不停,尤其是在入了王城之后,则更是如此。 季秋本以为,是它感受到了楚王的气息,所以按捺不住。 但现在看来...貌似还有别的原因。 将视线偏移,落在一侧。 季秋看见了一身披蓝衫,面容坚毅似有几分熟悉的俊俏少年,正不言不语,独自一人在边上吃着一碗面。 一个很普通的少年,不过身上有着几分实力。 作为达到法相后期的大神通者,季秋略微扫了一眼,就能将其一身底细,尽数窥尽。 旁边端着热茶的店家,似乎注意到了季秋若有若无的目光,于是笑眯眯的将茶水放在了季秋面前: “客人,请。” 然后侧了一眼,望向那吞咽着面食的少年,只是道了一句: “那孩子早年父母犯了事儿,都没了。” “我看客人你对他好像有些兴趣,听我一句,算了吧,没什么值得惦记的。” 那店家光着头,笑呵呵的摸着,看上去颇为憨厚。 只是他的目光,却一直都游离在季秋放于一侧的剑上,眸中隐藏着极深的忌惮。 对此,季秋笑了笑,也没多言,收回了目光: “确实是没什么好看的。” “阁下是那孩子什么人?” 随口一问,状似无意。 而那光头店家似乎有些戒备,但也没多少什么,仍然面色带笑: “姑且算是半个长辈吧,看着这孩子长大的。” “当年看着他可怜,所以留下跟在我身边混口饭吃。” “阁下...来自何方?” 他的话语里带着些试探的意思。 但对此,季秋却是笑而不言,将那热茶捧起,于嘴角吹了吹后,轻啜一口,赞了一句: “有些清香味儿,茶叶不错。” 说罢,已经站起了身子,从袖中取出了茶钱,放在桌面之上: “外地人。” “来这王都办点事儿。” “没什么,只是看着好奇,闲来问问而已。” “店家继续做生意吧,我便不多逗留了。” 说罢,季秋握着太阿剑,随意的又看了那蓝衫少年一眼,也没打什么招呼,便大步流星,往那王都雄伟壮阔的内城大道行去。 只余下那光头汉子收起了笑容,看着眼前散发余热的茶水,面色开始有些阴晴不定。 “公输叔,知道那人是谁吗?”当季秋走后,那蓝衫少年缓缓站起身子。 此时,他的后背已有微微冷汗,遍布全身。 不过是随意的一道目光,竟就叫他如芒在背。 赤霄心中有些沉重。 他不知那人是谁,但正因如此,才叫他心中有些不安。 当年,他的父亲是享誉楚国的大匠师,可却因出手为楚王铸剑,导致横遭灾劫,致使妻子殒命,就连本人也因此事遁逃出楚,再没回来。 家中生出动荡,赤霄尚年幼时,便被他的父亲托付给了其的好友公输仇照看。 后十几年间,他便于这王都脚下隐姓埋名,跟着他那位叔父学习传自百家的超凡之术,一直至于今日,以期有朝一日,可能在久远的未来,有那么一丝希望向楚王复仇。 但不知为何。 在今天遇见一身穿白衣的青年时,他的心脏竟突然揪起,有了些许不安与触动。 赤霄不晓得这是因何而起。 至于那被他称为公输叔的光头汉子,也只是盯着季秋离去的方向,足足过了半晌,才道: “看不出什么深浅来。” “不过,应该不是你那死鬼老爹的仇家,也不是楚国王室的神血杂碎。” “放宽心便可。” 正说着,他拍了拍胸脯,语气间带着些杀气: “有叔在,除非是那些个古老者亲自出面,不然哪怕上卿到来,我也能一一锤杀,带你从容离去!” 作为掌握兵械与攻杀的公输一脉传承者,公输仇有着不弱于诸子的实力。 虽说不可能是楚王的对手,但是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却说另一边。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离了那茶铺老远。 季秋感受着太阿渐渐平息的异动,只轻叹一声: “干将兄啊。” “你这一生,除却锻造兵刃,技通天人之外,真是过得颇为悲凉。” 此前在赵王城,季秋于干将死后,曾听欧冶子提起过,干将有一个孩子,只是究竟在哪儿,他也没说没提过,弄得欧冶子事后是气恼不已。 那毕竟是他俩这一脉唯一的传承者,结果到了最后,竟落了个音讯全无,你说欧冶子孤家寡人一个,连孙儿辈的面都没见,又怎能心情舒畅。 “不过好在,你儿子找到了,也算是有了个传承者。” “我会将你之前留给楚王的东西取走。” “然后,还归于你这一脉。” 瞅着泛着赤红微光的太阿剑,季秋轻语罢了,看向那雄伟巍峨的内城楚王宫阙,深吸一口气,只御剑而起,便随即...化虹而去! 今日而来,大张旗鼓。 所为,刺王杀驾! ... 近些日子,天色有些寒了。 微微的冷风,叫人大都喜欢蹲在家里,也不怎么出门。 毕竟除却那寥寥有数的神血权贵外,大部分底下的,也都只是一些凡民而已。 所以哪怕是楚王都丹阳,在临近寒冬的日子里,外城的茶摊生意也并不好做,只能卖些热茶暖暖身子,相较于其他时候,生意总归还是受到了几分影响。 帮着自家隐居于此的叔父,将最后一批客人好生送走,赤霄面色有些红润,走到了茶棚的外面,向那内城伟岸,直耸入云的巍峨宫阙望去,双拳捏紧,眸中饱含恨意。 如果不是因为楚王。 他那不知所踪的父亲,根本不会毫无踪迹,一直温婉贤淑的母亲,也不会祭剑而亡。 那些俯瞰云端,高高在上的神血啊... 赤霄心中呢喃着。 如果,他也能有那些游历四方的小说家,传记之中所写的那些个百家圣人,尤其是自赵国崛起的季秋季亚圣一样,有着那等经天纬地般的实力... 说不定,这楚王的头颅,也不过就是弹指便可摘得! 只可惜。 蓝衫少年有些沮丧。 他虽说尽得公输叔父真传,可距离楚王之间,却仍然是隔了一道天堑! 那是哪怕用去几百上千年的时间,都不一定能填上的鸿沟。 或许大仇得报。 也只能看看诸子百家的至强者们,究竟能不能将那变革之风,给刮拂到这楚国大地上了。 赤霄每天都看着那座楚王宫,加深着自己的印象。 就是为了叮嘱自己,莫要因为之间这如渊一般的差距,便忘却了复仇之心。 但是今天。 本来如古井无波般,一成不变的丹阳。 却是...生出了几分谁都未曾预料的变数。 轰隆隆! 一道足以震动整个丹阳的巨响,从那中心的宫阙发出! 紧随其后,是一道贯穿天地的怒吼声: “安敢如此! ” 那威严霸道的声线,赤霄记得很清楚。 那是...每逢祭祀便会露面,以权柄压服整个楚国的王...南楚之主的声音! 冬,冬,冬! 沉闷的战鼓之声,在丹阳王城敲响震动着。 在赤霄的眼中,无数道楚国的权贵,那些个上卿、士族的身影接二连三,腾空而起,他们爆发出自身的神血,甚至还有两道古老公侯,露出了面容! 这就是南楚国的底蕴! 是曾经哪怕晋主南下,都未攻破的强横之国! 不知不觉间,在赤霄身侧,那公输家的公输仇摸着光头走了出来,也是对此大感诧异,震惊不已: “这是什么情况。” “哪里来的大神通者,在和楚王...不,在和整个楚国的神血公侯卿士相抗?” “匪夷所思!” 人尽敌国,这虽然是一个谁提起来,都能为之心潮澎湃,振奋不已的名词。 可当世几千年过去。 哪怕是最为强盛的神血之王,也不敢如此托大! 一时间,整个丹阳的所有人,都觉得有疯子。 即使他们看不到那一幕,是怎样的震撼人心,可固有了几千年的印象,都是叫他们先入为主,这般觉得。 然而,让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是。 本来不停敲动的古老战鼓,随着大战奏响,竟是慢慢没了声息。 不仅如此。 远方曾经高高耸立,巍峨壮阔的楚王宫阙。 也与此同时,被某种不知来源的力量一分为二,削入地表,随着‘轰隆’一声,彻底崩塌。 啪嗒。 同时崩塌的,还有诸多楚地凡民心中的那根心弦。 天空之中,有澹澹的血腥气弥漫。 那是诸王的血,是古老者的血,是属于...‘神裔’的血。 南楚之主的怒吼消逝无踪。 披甲的古老者奔赴宫阙,一去不返。 诸多卿士更是十陨其九,只余下那寥寥逃窜而出之辈,亦是断肢浴血,面露恐惧。 公输仇面色僵硬了下。 他摸着脑袋的手臂,突然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作为足以和上卿争锋的诸子,他即使不能参与战局,但随着局势明朗起来,也亦是能隐约察觉得到... 那楚王宫阙如今,貌似... 已经没了生灵的气息。 “什么杀神?!” 公输仇心中惊悚,随后二话不说,就要去拉一侧的蓝衫少年: “小子,跟我走!” “今儿个的丹阳,出了天大的事儿了!” 不知那动乱底细的公输仇,怕那王宫发生的一切余波卷到周边,所以就想带着赤霄匆匆离开丹阳。 可,就在转脚还未离去之时。 却见得那已彻底坍塌的楚王宫方向,有道周身不染尘埃的白衣青年,脚踏大鼎,执剑横空,如入无人之境。 他的衣角虽不染一丝一毫的血。 可身上透漏的气息,却是一片杀伐! 这一刻公输仇的血液凝固了。 从那人的身上,他好似看到了一人执剑,立于尸山血海之上,谈笑自若! 而且,那人他还认识。 正是正午之时,在他这饮了一杯热茶的那人! 不仅如此... 他自内城宫阙离去后,没有去任何地方。 而是不偏不倚,返回了自己的这一间茶棚! 只是瞬间,公输仇就欲带着赤霄遁逃。 可他却突然惊觉发现。 这一刻,他们二人的身躯,好像都动不了了。 寒意席上心来,公输仇目光瞪大。 他看着那执剑的青年,心中如翻江倒海,有阵阵恐惧感袭来。 那人... 不会真要在这楚王城丹阳,大开杀戒罢? 当双方距离只余三丈。 公输仇顿感绝望。 差距实在太大了,根本没有挣扎的空间。 因此,他甚至还提前闭上了眼睛,俨然放弃了挣扎。 可下一刻。 预想之中的头颅落地,并未发生。 反而,有两柄闪烁着微微寒芒的短剑,被那青年递予而来: “走这么急干嘛?” 那人面色和善,只看着一时愣住的赤霄,道: “我名季秋,自赵国而来,受干将兄临终之托,斩楚王报其大仇。” 说罢,只见他屈指一弹,那两柄各有特性,一者炙热如火,一者冷冽如冰的宝剑,便尽数悬于赤霄身前: “晌午前认出了你,不过没碰面而已。” “正好现在给你些东西。” “此二剑名曰:干将、莫邪,为你父母生前呕心沥血之作,今日我诛杀楚王,将其物归原主。” 顿了顿,季秋复又开口: “另外,你母亲的父亲,你的外公欧冶子在赵王城,是享誉整个天下的神匠。” “他很想你,如果有机会,可去见一见他。” 说完之后,季秋闲庭若步,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微微低眸: “你的父亲,为了报仇,已经付出了一切。” “有空的话...可以去找你外公,听听他的故事。” 一语落罢。 那少年仍自震惊。 而季秋只是指尖一抹,从太阿上撇下了一道神光,随后并未驻足,迎着那微微冷风,便走出了这座如今,已名不副实的楚王都丹阳。 为何道其名不副实? 因为从今天起,王都的王,已经没了。 旧日的七王至此,已是尽数落下帷幕。 虽天下依然四分五裂。 但假以时日,必将会有一个崭新的时代,冉冉升起。 不过在那之前,在这地上人间,却是还有最后一战。 那就是... 送葬‘天子’之名。 让这个时代,回归‘人治’! 季秋的身影消逝。 公输仇和赤霄恢复了身躯的掌控权。 “那人...竟然是亚圣季秋!”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王都崩塌的方向,又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公输仇彻底懵了。 至于赤霄,此时握着两柄几乎与他血脉相连的剑,望向季秋离去的方向,有些迷茫。 那信息包含的太多太散,叫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不仅如此,于这一刻,这蓝衫少年的心中,亦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季动感升起。 他...好像依稀看见了,他那位自幼年时期,便离去许久的父亲。 “吾父...死了吗。” 蓝衫少年呢喃着,好似有些悲伤。 他握紧了两柄剑。 想要去那位亚圣口中所言的地方,寻一寻自己父亲所留下的,最后的踪迹。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一个下颔有着络腮胡,半身膀子泛着古铜色彩,不再如当年季秋初见时一般颓废的中年人,此时看着那蓝衫少年,神情释怀。 随即望着季秋离去之处,满怀敬意,躬身一拜。 片刻后,彻底化作光点,消融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再无一丝痕迹存在。卢锅巴的轮回模拟:我能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