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罪己诏

    “不是什么？”

    恩怀抬眼瞪向底下惊慌失措的内侍，“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好生回话。”

    “是……”内侍尽力掩饰惊慌，语气仍在颤抖，“回陛下，杨大人从城楼上跳下来之后，他身下的血迹里显出……显出‘天谴’二字，水泼不散，现在外面议论纷纷，都觉得今日之事是天神降怒……”

    “掌嘴！”

    恩怀小心瞥看了下面色铁青的皇帝，心提到嗓子眼儿，“都是哪里学来的浑话，这些市井流言也敢搬到朝堂上来，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来人，拖下去把他的嘴给打烂！”

    内侍一听更加无措，“陛下饶命，奴才都是实话实说，绝不敢有半句虚言，陛下不信大可以让人出去看看，外面真的已经传疯了！”

    恩怀赶紧使眼色叫人封了小内侍的嘴，“拖下去！”

    底下有人的唇角暗暗勾起，洪若宝列步而出，“陛下，冬日惊雷这是不祥之兆，依臣之见，当务之急应该先设法平息天怒。”

    皇帝冷哼一声，“不祥之兆？那你觉得朕现在应该怎么做？”

    洪若宝冷静回道，“既然是天怒，自然是要请高僧进宫摆台设法，再将此次天怒之源找出来祭告天地，天怒平息，届时一切流言不攻自破。”

    “洪卿的话，诸位卿意下如何？”

    近半臣子跟着弯腰出列，“臣等附议，请陛下即刻请相国寺高僧入宫！”

    皇帝还没表态，底下又有人道，“若陛下肯听忠臣劝谏，杨大人也不必以死相谏，也就不会有今日流言传出，这一切都是因陛下一意孤行而起，请陛下在太庙前下罪己诏，承认自己不该任用女官，颠覆朝纲！”

    皇帝怒不可遏，“反了，反了，你们是要造反不成！”

    “臣等不敢，请陛下将林氏女斩首献祭，再下罪己诏，以弭天怒！”

    “无稽之谈。”

    听着纪党众人明目张胆的逼迫，向来惜字如金的赏子明厉声呵斥，“各位都是天子之臣，亏你们饱读圣贤书，难道看不出这是有人在故弄玄虚，妖言惑众吗？”

    吕显祖斜眸笑道，“赏大人，你说这话就片面了，圣贤书中无鬼怪，这雷声和血书可是有人亲眼所见，难道你只相信书中之言，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你！”

    赏子明不出头还好，一出头很快有人将矛盾引到他的身上，“你一个外族血统，有什么资格参与我大黎政事，陛下，非我族类，必有异心，请陛下免去赏子明御史一职，将他赶出我大黎！”

    这是要将他的胳膊大腿一并拧掉，等他成了孤家寡人之后再任由他们摆布。

    皇帝被气笑，“还有谁，还有谁碍你们的眼了，你们都说出来，朕听各位的，一并都处置了，可好？”

    雷声不休不止，一声大过一声。

    皇帝直接甩开袖子离开龙椅，走到大殿之中。

    他环视一圈口口声声让他引咎自责的官员，冷嗤几声，“若不然，你们觉得你们中间谁有资格来当这个皇帝，朕下来，这个皇位让给你们来做！”

    以洪若宝和吕显祖为首的一党人稍低下头，“陛下息怒，臣等没有这个意思。”

    吕显祖后退一步，“陛下若不想下罪己诏也可以，但林氏女必须马上处置，否则流言越演愈烈，到时便更不好收场了。”

    “请陛下三思，以大局为重！”

    “请陛下三思，以大局为重！”

    一声声看似让他考虑，实则都是逼迫的声音在大殿内此起彼伏，皇帝觉得浑身无力的厉害。

    里面正在胶着不定时，守在外面的禁卫军进来，“陛下，林内尚书在外求见！”

    她还是来了。

    皇帝缓出口气，随着禁卫军的禀告急步踏至殿沿之下。

    恩怀紧追在后劝告，“陛下不可，雷声紧急，陛下天子之躯，不可轻易犯险啊。”

    “是啊，陛下还是先回大殿，保重龙体要紧。”殿内的一应官员也立马追上劝着。

    “无碍，不是说这是天谴吗？朕倒要看看朕到底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要遭天谴！”皇帝挥手止住了他们的劝告。

    天沉的仿佛伸手出去就能拧下来一块。

    林映安一袭紫色窄袍，在大无边际的浓墨之中现身。

    她脚踏雷电，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闪电划亮如墨的天空，也将她的脸照亮。

    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中，紫色的身影慢慢向大殿走近，无畏无惧，满是坦然。

    “轰隆”！

    又是一道闪电击地，雷声随之炸裂，身后的大殿似乎都在跟着晃动一般。

    众人在殿内都跟着声音哆嗦了几下，反观此刻完全暴露在雷电当中，半点不为震颤所动的林映安忍不住惊叹。

    这般胆量，不是寻常人所有。

    林映安一一回视过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缓步走到大殿门口，朝着皇帝的方向默声拜礼。

    洪若宝见她主动现身，立马抓住机会道：“你还敢来？陛下，请下旨将这祸乱朝纲的妖女处决！”

    林映安朝着说话的人冷眼看去，“洪大人敢不敢过来，看看我们当中谁是祸乱朝纲的那个？”

    又是一道雷声击下，洪若宝刚要迈出去的脚又吓得收回，他可不想逞一时之能丢了性命。

    “还用的着看吗？你这妖女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迷惑陛下，连老天都看下去，今天不处死你天理难容，你少攀扯本官。”

    “不敢是吗？”

    林映安笑着退回到殿外中央，背负双手铿锵道，“本官今日就站在这里，看看是天神要我性命，还是有人假借天神之名胁迫陛下，如果今天真有天谴降到我头上，那我认命，要是没有你所谓的天神，那便是有人妖言惑众，死罪难容，诸位可敢与我赌一把？”

    “这……”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里面没人敢应她这个赌约。

    宗殊白默不作声走到她旁边，在忽闪忽闪的光亮中二人相视并不言语。

    藏在殿里的人见状更没人敢应声。

    皇帝哈哈哈痛快的朗声笑了，大步迈出，“朕也与你们赌这一次，不是说这是对朕的天谴，对朕的警示吗？朕倒要看看是否如林卿所言，是有人假借天谴之名，行大逆不道之事！”三文不吃鱼的织锦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