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清内宅

    将闭眼昏睡过去的林映安抱上御辇，宗殊白敏感的望了一眼反应过度的皇帝，眼神示意穿着内侍服的宗竹跳上来，把人交到她的怀里。

    御驾不似来的时候一般不疾不徐，宗殊白骑战马在前开道，载着皇帝御驾的马匹也跟着疾驰在皇城之内。

    等到一行人入宫，皇帝在纪府门前遇刺这种天大的消息，像是从海上卷下来的飓风刮过，霎时间席卷了整个京都城，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瞬间被推上风口浪尖的纪泉嵩。

    只留了十几个禁卫军守着的纪府，八方府门全都落上了锁，很快由李风带来的二百亲军营将士接管，将前来探听虚实的人全数隔绝在了纪府门外。

    得知被禁足之后，纪府后院顷刻间陷入的混乱，在纪泉嵩的一道号令之后得以平息。

    纪府书房内，挥退了借着请安之名前来打听消息的后辈，纪泉嵩强挂在脸上的镇定和轻松立马卸下。

    “哗啦”一声，桌布被他抽翻在地，装着滚烫开水的茶壶掉落在地上，里面的热茶在木制地板上淌开，洇进跪在地上请罪的纪泓阳膝盖里。

    热水烫过皮肉，纪泓阳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管家身上沾着血，他手里拿着下人名册，提着一口气轻着脚步进来，小声道：“老爷，门房的几个值守的都盘问过了，近三个月涛二都没出过府，行迹没有异常，老奴查过出入府册，确实没他名字。”

    纪泉嵩阴沉着脸色揉了揉眉心。

    管家低头瞥了眼大公子，立马收回视线，继续道：“老奴已经审过跟涛二同屋的几个，这小子隐藏的极好，入府也有十二年，这些年加起来出府的时候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每次出去都是跟府里的伙计一起，几乎不曾落单，所以没人疑心到他。”

    闭了闭眼，纪泉嵩扶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静，可眼里神情却狠戾得瘆人。

    名册被他捏皱，纪泉嵩又摊开在大腿上将纸张一页页抚平，把名册上所有的名字都收进眼底，他唇角冷勾。

    “老夫记得涛二入府的时候才七岁……七岁，毛都还没长齐就领进府的人竟是别人家养的一条狗！”

    “老爷息怒……”

    纪泉嵩似是要刀人的眼神飞向管家，“呵，息怒……”

    他停顿一下，冷笑一声，“我纪府养了他十二年，十二年！你们就让人在眼皮底子下整整待了十几年都没有察觉出来，还差点儿让一条看门狗毁了我纪氏一族的前程！”

    行刺天子，还是偏偏在府门前外人最多的地方行刺，这是直接将诛九族的罪名定死在了纪府上下每一个的头上。

    也幸好是天子无事，若是真有好歹，怕是此刻已经燃起战火，天下动乱了。

    只要一想到那个后果，管家就惊惧的下腹一紧，明明没有进过一口水，膀胱还是胀得差点儿憋不住，“是老奴识人不明……”

    纪泉嵩声如咆哮，“所以不止是他，你也该死！”

    “是……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管家立马跪地，禀着呼吸，埋头不敢应声。

    二涛是他看着机灵，又觉得是府里待久了的可靠人，才安排到门房当差，四五年了从未出过差错。

    谁成想果然是不叫的狗咬人最凶，小小年纪就能那般隐忍，在府里潜伏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露出过半点破绽，还让他等到今天这样的机会。

    要知道这些年老爷在政治上突飞猛进，整个朝堂树敌颇多，想要混进府里行暗杀之事的不是少数。

    可这么些年也没见谁真的成功，哪一个不是进府三五天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扒皮喂了狗，连尸首都没留下来。

    肚中怒火越烧越烈，纪泉嵩刚站起身气血就涌向头顶，看什么东西都是天旋地转。

    他赶紧坐下以手扶头，声音也比刚才弱了好多，“去查，皇帝和宫里那位还没那个心智在十几年前就对我做出防备，这事背后主谋另有其人，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老子把人找出来。”

    管家一把抹开流进眼睛里的冷汗，颤声应是。

    “下去吧。”

    “是……”

    松开扶着头的手，纪泉嵩背靠在椅子上闭着眼，“还有你，起来。”

    双腿早就跪麻，纪泓阳撑着地面起身站得稳稳当当，没有把他此刻的不适暴露给任何人。

    纪泉嵩冷哼，“涛二……这么多年都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既是别人养的狗，他不出府传消息，总得有人去。”

    “是。”

    “你去将府中上下再清查一遍，但凡有可疑者都不能留，宁可错杀，也绝不能再留后患。”

    纪泓阳声音生硬冰冷，“是，儿子明白。”

    沉沉的吁出一口气，纪泉嵩睁眼，“你下去吧，无夏。”

    听到这个干兄弟的名字，纪泓阳一直平静的心跳突的加快了几拍。

    他面上不现出来，明明是亲生父子，他却行了个下属礼退出书房。

    人刚走，书房里便有人影闪进，亦是心腹亦是干儿子的无夏抱拳，“主子。”

    纪泉嵩慢悠悠从椅子上起身，目光透过窗看着长子越发健硕的背影出了院子。

    顿了顿，他收回神，“我要入宫一趟。”

    无夏眼波半转，什么也不多问，“属下陪您一起去。”

    “不，你留下。”纪泉嵩深吸口气拍上他的肩，也不避讳的从书房暗格里拿出兵符交到他手里，“拿着。”

    无夏手里一重，看向他。

    “若是天黑之前老夫还没回来，你便……提前行事。”

    兵符，这是要让他起事？无夏心猛跳了几下。

    纪泉嵩定定盯上他的眼睛，“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此事不可让泓阳知道，事成之前都不可让他、让我纪府任何一人掺合进来。”

    明显是护着自家人，让他担谋反罪名的话，听在无夏耳朵里却没有任何波澜，“属下明白。”

    拍在他肩上的手用力捏了一捏，纪泉嵩叹了一声，“好孩子，去吧。”

    “是，主子。”

    又在书房静坐了一刻钟，纪泉嵩没让人伺候，自己换上方心曲领束大带的绯色朝服，带上七梁冠，缓缓拉开了自家的府门。三文不吃鱼的织锦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