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君臣异心

    “臣遵旨。”

    不咸不淡的看他一眼，老皇帝望着桌上厚厚一叠等待批阅的奏折，“刑部递上来的折子我还没看，昨天太子遇袭的时候你在场，说说怎么回事，都是些什么人敢如此胆大包天？”

    宗殊白抬眉，“现场没有留下活口，臣不知。”

    老皇帝斜他一眼，以他的身手留活口还不容易，可万一这事真要是他哪个不争气的儿子做的，他倒更希望人死的干净点，“太子的伤怎么样？”

    “不算很重。”

    老皇帝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就敢对太子下手，当朕已经死了不成！”

    他是帝王，后宫佳丽三千，皇子皇女更是无数，孩子见多了也差不多就是一个模样，以至于到后来他看着新出生的孩子都已经有了些麻木。

    可他对老大不同，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他给他们黎家的第一道血脉延续。

    他至今都还记得第一次为人父时的激动，当他第一次伸手怀抱儿子，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那种血脉相连的感应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请下载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等到老大成年，他便早早立储，一是为了江山稳固，二是他对这个孩子是真的满意，温和有礼，善良宽厚，他在老大身上看到的是一个心怀百姓的清明之君。

    彼时的纪家还是他手里的一把刀，他指向哪儿那把刀就给他把哪儿清理的干干净净。

    玩弄了一辈子的帝王术，他不是没想过有一天这把刀不为自己所用的时候应该怎么做，纪泉嵩那时候在他眼里不过是一颗棋子，用他解决掉那些企图凌驾于他皇位之上的世族。

    可他没想到的是纪泉嵩的权势能发展的这么快，快到不给他时间培养出一个新的、能制衡纪家的势力，快到连他都生出几分忌惮。

    这时候再看老大好像和从前也不再一样，他还是自己那个温和善良的嫡长子，只是温和变成了软弱，善良变成了好欺负，宽厚变成了没城府。

    老皇帝开始渐渐动摇，他怎么能放心把江山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可，他想换储只是因为他的长子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抛去他背负不起这个沉甸甸的江山，他还是那个集所有君子品格在身的儿子。

    老皇帝端着茶杯的手有些不稳，浑浊的像是连光都透不进去的眼眸生出厉色，“殊白。”

    “臣在。”

    “若是有一天，有一天朕不在了，不论如何要保老大平安。”

    宗殊白起身抬头，眉间突的一跳，这话就差直接给他挑明要换储了。

    “在我眼里老大一直是个好孩子，可惜他错生在了帝王之家，因为这一身血脉，他享受了天底下最盛的尊荣，相应的他必须得接受最残酷的争斗，老大的性子太软，朝堂上的事如果都交给他，他接不住的。”

    老皇帝深深叹一口气，“明知道他不合适硬把他推上那个位置，与他来说未必是件好事，还不如早些脱身，至少还能守住一条活路。”

    宗殊白沉默不言，老皇帝的话他不能苟同，太子已经在储位上坐了这么多年，现在才说这话太晚了。

    若有一天新皇登基，只要太子还活着一天，新皇就会一天被人诟病得位不正。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如果他是帝王，也不会容许一个比自己更为正统的人活着为以后留下隐患，历史上这样的教训太多了。

    远的不说，只看眼前的老皇帝最初登基的那几年也没少对他的兄弟下手。

    他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太子能在这个漩涡里脱身，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有些局一旦入了就再出不来，出来即死。

    宗殊白单膝跪地行将礼，“臣只忠于陛下。”

    武将礼，倒好得很，看似规矩，实则是想告诉他君是君臣是臣，他对自己的观点并不认同，但因为自己是君王，君王下达的命令他会执行。

    老皇帝无奈的长叹一声，他是帝王，他拥有世间最至高无上的权力，也背负着最沉重的负担，他是天底下最有资格任性也最没有资格任性的人。

    这时候换储，他怎么会不知道对大儿子意味着什么，只是，做个好皇帝还是做个好父亲，注定难以两全。

    一种强烈的、不被人理解的孤独感包裹的老皇帝透不过气，“恩怀……恩怀……”

    隐隐听到里面的声音，恩怀附耳在门上贴了一瞬，听到确实在叫自己的名字赶忙推门而入，焦急的将老皇帝扶在怀里顺着他胸口的气，“陛下，老奴在，老奴在……”

    宗殊白收起跪姿起身，“臣去请太医。”

    老皇帝的手无力的抬起，眼神迷茫而又无助的摇了摇头。

    “殿帅，陛下只是累了，歇息歇息就好。”恩怀在老皇帝看不到的地方也跟着向宗殊白摇头。

    眼神刹那间相交，宗殊白意会了他的意思，老皇帝已经开始连太医都防备了。

    “臣告退。”

    人还未走远，殿内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耳朵，“召……召永嫔，朕想见永嫔……”

    “是，陛下。”恩怀声音一落，宗殊白身后就有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跟上来。

    “殿帅，请留步。”

    宗殊白回头，“恩怀公公。”

    恩怀眼珠子左右撇了撇四周，与平时表情无异的笑道：“陛下这两日常向奴才提及宗老将军，殿帅有时间还是多进宫陪陪陛下才是。”

    “一定来。”

    宗殊白回以淡笑，他的心并没有因为走出皇宫而放轻松，走出来的越远他的脚步反而就越沉重。

    恩怀的话里显然有话，这个时候叫他多进宫，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官家已经时日无多，如果真到了那一刻，他必须坐镇在宫中。

    今日官家的一番话也摆明了他换储的心意，现在朝中局势本就是四分五裂，若是真在临终前改了遗诏，朝堂上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太子确实不是治世之才，如果官家这个想法早在几年前提出来，他能有足够时间把这个烂摊子理顺，换储也未尝不可。三文不吃鱼的织锦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