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最好的选择

    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后，谷粒多的眼珠略微一转，重新笑了起来：“我知道，爱丽儿。当年你就显得很聪明。你想让我以为你在这里开这家公会是和皇室有关吗？呵呵，如果不知道你的话恐怕真的会被你吓到。但，我却不会。”

    谷粒多摊开双手，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说道：“没有什么陛下，也没有什么皇室。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身份如此高贵的爱丽儿小姐现在会在这种地方干着这么下贱的工作，但你不用再想用这些花招来骗我。”

    被逼到墙角，艾罗的脸上本能地开始展现出笑容。他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双手不由自主地更加抓紧了被褥。

    “那么……谷粒多·朗诵者。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谷粒多缓步走到床边，伸出手，将艾罗脑袋上的帽子轻轻取下。伴随着那一头金色长发宛如瀑布一般落下，谷粒多十分赞叹地看着眼前这位少女的脸，带着些许怀旧的情绪，缓缓说道——

    “五年了呀……五年不见，爱丽儿小姐长得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

    面对赞美，少女虽然强行让自己的脸上憋出笑容，但牙关却是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架。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察觉你就是爱丽儿小姐。一直到我刚来的那一晚，我品尝到了那一碟奶酪酱汁，以及那个让我回味无穷的羊角面包。”

    他站了起来，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片刻之后，他就像是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感情一般，坐在化妆台前的凳子上，取下背后的鲁特琴，一边轻轻弹奏，一边说道——

    “就是这个味道，让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一晚。”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晚我所经历的一切，也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的雪是多么的冷，风是多么的大。我永远永远都忘不了，一个又累又饿，满脑子想着离开家乡在首都闯荡一片事业的小小吟游诗人，却即将变成一个雪花中藏匿的尸体。”

    手指在琴弦上略微一拨弄，弹奏出一段略带哀伤的音乐——

    “我出生在一个乡下小地方，家里穷，唯一拥有的就是这一手弹奏鲁特琴的手法。为了不认命，为了能够过得更好一点，我在十八岁那一年就离开家乡，前往首都瀚海城，希望能够赚上大钱。”

    “但是，命运多舛，弱小的我在首都过得却实在是惨不忍睹。不仅打工的钱被人骗，就算是想要依靠弹奏鲁特琴赚一点钱也会立刻被其他人抢走。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对我说……你根本就不是赚钱的料，回去吧，回到你的小乡下，当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吧！”

    “终于，我在五年前到达了极限。”

    “没有一个硬币的我，被房东从住所赶了出来。我没有钱，没有食物，没有住所，没有朋友，没有任何一点点的温暖。”

    “我独自一个人漫步在瀚海城那冰冷的街道上，迎面吹来的风雪就像是在带走我残存的温度，将我慢慢引导至死亡。”

    “我倒下了。带着绝望与悲伤。”

    “那个时候，我甚至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会想要跑出来。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痛苦与绝望，我甚至能够感受到心脏也在这片冰冷中缓缓凝聚成霜冻。我以为我完了……我以为我的生命即将受到神的感召，逐渐逐渐地，离我而去……”

    “但，在那关键的时刻！”

    琴声一转，曲调从原本的哀伤一下子变成了充满希望的进行曲！

    “在我即将闭上眼，永远长眠的时候，我却是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简直就是天使的声音~~那是一个十岁女孩那略带稚嫩，却怀抱着无限美好的声音。”

    “我发誓，那是我这一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奶酪酱配合羊角面包在口中融化的感觉，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被抬到了那个女孩的家里，那是一座我这辈子都没有想象过的豪华大庄园！”

    “我的肚子因为食物而温暖，我的心灵因为女孩的笑容而治愈。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了那个女孩的名字……那个宛如天使一般的名字！”

    “爱丽儿·加西亚。”

    床上的女孩略微咬紧牙关，因为病痛而显现出略带痛苦的色彩。

    谷粒多则是依然带着微笑，缓缓说道——

    “打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发誓，既然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神派了一个那么美好的女孩来拯救我，那么我就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一定要成为人上人，一定要赚到很多很多的钱！”

    “因此，我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我努力修炼，加强自己的力量。同时也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但即便是我变得再怎么强大，我始终都不会忘记那一晚给了我一份面包和奶酪酱汁的女孩。”

    “所以……当我在这里再次遇见你的时候，我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爱丽儿，你，现在明白了吗？”

    琴声停止，谷粒多的脸上尽是感动与泪水。他看着床上的女孩，眼神里依然没有什么尊敬。不过感谢的神采却是不予言表。

    女孩抬起手，默默地拢住自己的头发。过了良久，她才淡淡地点了点头：“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躺在我们府邸前的吟游诗人……不是你说，我都忘了有你这么一个人在……”

    谷粒多放下鲁特琴，微笑着点了点头：“所以，现在你明白我是绝对不会有任何不利于人鱼之歌的行动了吧？或许我之前的行为强硬了一点，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的恩情，爱丽儿小姐。”

    少女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的精神显得稍稍振作一点，缓缓说道：“我知道了。那么……谷粒多·朗诵者，很抱歉之前对你有些许的警惕。我在这里再次欢迎你加入我们人鱼之歌……”

    谷粒多点点头，笑着说道：“没关系，我理解。倒是对于你这样的一个女孩要当公会会长这一点，我有些不太开心。不管怎么说，公会会长都是一份非常危险的工作。而且还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来打理。这些粗糙的活实在是不怎么适合你这样的女孩。”

    少女闭上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没事，我知道自己的状况。你能够出去了吗？在一位淑女的房间内呆那么久，可不是什么绅士的做法。”

    虽然被这么说，但谷粒多却依然没有想要立刻起来的意思。他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神情也依然是那么的泰然自若：“当然，当然。不过既然公会的大伙儿都以为你是男的，那我在这里多待会儿也没任何的问题。爱丽儿，你看你累的，都生病了。要不这样吧，以后公会的事情都交给我来管理吧，你一个女孩儿家不能那么操劳辛苦。女性天生就应该受到绅士们的保护与谅解。你以后就做做饭，算算账吧。管理公会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吧。”

    那一瞬间，少女的眉头略微紧了一下。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异常熟悉，又让她万分难受的话语一样。

    但在这一刻，这个女孩还是尽量让自己保持礼貌与克制，缓缓说道：“不……没关系。我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你还是快点和布莱德他们去工作吧。公会的事情我自己会管理，不用你操心。”

    “不不不，看你说的。爱丽儿，不能让你们这些女性受到操劳可是写在帝国的法律之中的呀！”

    谷粒多显得好整以暇，轻描淡写地说道——

    “任何蓝湾帝国的女性，她们理所应当地应该受到其丈夫，父亲，儿子，兄长，弟弟的保护。而任何女性的丈夫，父亲，儿子，兄长，弟弟都天然地有义务保护自家的女性。”

    “同时，为了女性能够专心地在家里照顾后代、辅佐丈夫，我国并不允许女性在外面做生意。如果一个家族内沦落到需要女性出来当公会会长，做老板赚钱的地步的话，那就说明这一家的男性是何等的无能，竟然需要女性来赚钱养活他们。”

    “因此，爱丽儿，并不是我想要刻意为难你。但实际上你经营这座公会是违法的。虽然女性可以做做打工的活，但我还从来都没听说过帝国会允许女性经营公会呢。”

    咚——

    少女的拳头落在被褥上，她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这已经不再是恐惧，而是带着些许的怒火面对着那边的谷粒多。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面对少女的低吼，谷粒多却是笑了笑，说道：“爱丽儿，这并不是我管不管的问题，而是事实就是如此的问题。你这个年纪已经可以嫁人了，这公会从道理上来讲应该是你丈夫的，但你现在没有丈夫。你想，万一将来哪一天随便跑来一个男人把你娶回去，这人鱼之歌不就立刻变成你丈夫的财产了吗？说的更加露骨一点，如果哪一天，别人都知道了人鱼之歌的会长是一名女性……那么我们公会的正当性与合法性就会立刻被取消。人鱼之歌也会立刻解散。这一点，你有考虑过吗？”

    一边说，谷粒多一边走进床铺。同时伸出手，就想要来抚摸那一头金发。

    但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自己之时，少女猛地甩开手，豁出全身的力气把他一把推开！

    “我……说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另外……你敢把我的秘密……说出去试试！”

    谷粒多也不介意，他只是轻轻甩了甩手，笑着说道：“说出去？不不不，我当然不会说出去。说出去的话我们公会就完了。但，为了防止出现最最困难的情况，我还是建议我们人鱼之歌进行一些微小的改动。”

    “爱丽儿，将公会的会长，转移给我吧。”

    “你要相信，凭你这么一副柔弱的身躯根本就不可能带领公会走向繁荣。人鱼之歌需要的是一个强大的会长，一个可以带领所有成员向前进的会长。请你放心，我并不是什么初学者，我有丰富的经验，绝对不会让人鱼之歌落魄下去的。你如果真的喜欢公会生活的话可以留在这里做菜，算账，听听我们给你带来的冒险故事。但真的要指挥整个公会，这可不是你这么一副柔弱的身板就能够办到的呀。”

    少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颊绯红，额头烫的几乎快要将她烤熟。

    见这个会长女孩已经没什么力气回答的模样，谷粒多淡淡地笑道：“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了，你也好好考虑一下。我给你三天时间，这三天里面我会暂行代会长的职责，三天后希望你能够自动把会长转移给我。如果时间到了，你依然没有想通的话……”

    他缓缓走到门前，拉开大门，回过头再次看了一眼那边正在大口大口喘气的少女，笑道——

    “我不知道曾经那么尊贵的你为什么现在会在这种地方开一个完全属于大老爷们的冒险者公会。但既然你女扮男装，那应该是不想要人知道这件事吧？你觉得，如果到时候你的真实性别曝光之后，你的成员们，这个镇的镇民们还会承认你为人鱼之歌的会长吗？到时候这家公会群龙无首，还不是需要我来带领众人，迎难而上吗？呵呵，所以为了我们双方都能够体面，还望你好好考虑清楚。”

    带着笑意，带着完全没有任何压力的笑容，谷粒多走出了大门，缓缓地，拉上房门……

    “等一下！”

    “哦？怎么了？”

    再次打开门，谷粒多紧紧地盯着那个曾经在他心头魂牵梦绕了足足五年之久的女孩。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答应这个女孩的任何要求。

    “帮我……买些衣服……女装……”

    尽管虚弱，但少女还是尽量让自己发出声音——

    “买……大一点的……我不希望……让人觉得我……看起来……太单薄……”

    怀着笑意，谷粒多轻轻点了点头：“遵~~命~~，我的女士。喝点热水，好好休息。”

    吱呀一声，门，也是随之关上了。盘古混沌的金币即是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