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只能仰望，无法超越

    第五百三十一章

    长安，大明宫

    李飞放下电话，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他叫来了侍从室主任梁琮。

    梁琮见皇帝面色阴郁，小心问道：“陛下，召臣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李飞道：“最近朝廷各部有没有对琼崖侯府不满的奏疏？”

    “有二十一本，三本被监察院交到了枢密院复议，主要是监察院收到的对琼州将军府的军费弹劾，需要枢密院确定是否要派人审计。”

    “其他的奏疏里有三本被兵部驳回，内容是削减海外舰队军费和降低琼崖治下入伍比例，一本在文化部内部讨论，内容是把琼崖治下的四所学院纳入到朝廷的招生体系。”

    “另有七本在农部，是东南、黔南等地弹劾琼崖垄断糖、茶生产，希望朝廷在南方各地调整糖茶的生产布局。”

    “剩下的七本中，有四本是陛下批复打回工部，涉及钢铁、铁路、机械制造等关键行业的转移，两本是希望朝廷收回海路控制权，一本内容是向金山和新港派驻军。这三本奏疏枢密院已经转交琼崖侯府，侯府同意海巡进入南方航道，但是拒绝了海巡进入东海道以东的航线，派驻军的要求也被拒绝。”

    梁琮将最近三个月朝中涉及琼崖的重要奏疏汇报给皇帝。

    李飞听罢，摆摆手让他候在外边。

    “军事、农业、海路、教育、工业、交通......你们胃口还真是大呀！”

    “不敢动经济和科研所，还行，知道朝廷搞不定这些，有些自知之明......”

    “哎，外公啊，您怎么这个时候病倒了？我该怎么办呢！”

    李飞自语了半天，最终决定先去一趟蜀中看看外公的情况。

    吴正义病倒的消息让琼崖侯府上下十分紧张，但是朝廷却是没有任何动静。

    琼崖侯府在琼崖系之外的人眼中，那就是块大肥肉，随便咬下一口就能吃饱。

    但是琼崖系在朝堂外的力量总是让他们投鼠忌器。

    即便是有胆大的，也不敢触动琼崖侯府的根本——经济和技术。

    琼崖侯府一直是大唐最重要的经济和技术中心，一百多年来从未变过。

    经过一百多年的时间，无数人的尝试，依然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大唐的经济已经很发达，几乎所有的领域都和琼崖有着密接关系，无论是人员还是资金，都是在琼崖侯府建立起来的网络里流动。

    朝廷如果不是掌握着税收大权，经济体量上根本无法和琼崖相比。

    即便是如此，只有不到三千万人的琼崖却依然掌握着大唐超过六成的财富，而且每年创造的财富中，琼崖便占到了一半。

    连朝廷赖以重任的三大银行的底子都是琼崖侯府建立起来的，更不要说其他经济领域了。

    每每想到琼崖雄厚的经济底蕴，不管是皇帝还是各部阁大佬，都会感到深深地绝望。

    但经济上的差距还能靠体量来弥补，技术上的差距才是让他们真正绝望的存在。

    往往是朝廷下属的科学院和各大高校刚出什么成果，琼崖侯府就能拿出更先进的成果，让朝廷的投入付诸东流。

    到目前为止，朝廷拥有了一套相对完整的工业体系，几乎可以生产市面上所有的工业产品。

    但那又如何？

    核心的军工、航空航天、船舶制造、动力设备、通讯设备、医疗技术、材料技术等领域的话语权全都掌握在琼崖侯府手中，任凭朝廷如何努力，投入多少，永远是远远的落在后面。

    不是没人试过直接从琼崖挖技术人员，高官厚禄之下，琼崖侯府也没阻挠，朝廷这些年的确引进了很多高技术的人才。

    直接挖人的效果立竿见影，朝廷很快就掌握了自主的科研能力，在电力、通讯、制药和化工方面取得了长足的发展。

    但结果怎样？

    琼崖侯府制定的技术路线中，后来者完全没有优势。

    很快，朝廷便再次被远远的甩开，差距也越来越大。

    按照一些人的说法，琼崖侯府已经不是大唐的毒瘤了，而是大唐就长在这颗毒瘤之上。

    琼崖侯府成了大唐进步的土壤，让人更加的纠结，让人更加的无力。

    皇帝知道病根在哪里，但是他不能说，只能等着下面的人发现关键所在。

    他知道有外公在，大唐不会出问题，琼崖侯府也不会出问题。

    但是屁股决定脑袋，他是大唐的皇帝，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向着琼崖侯府，朝廷需要的是平衡。

    外公病倒，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对待琼崖侯府。

    他也不知道外公的安排究竟是怎么样的，能不能解决大唐的问题。

    见到躺在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外公，李飞是又担心，有迷茫。

    “外公的情况怎么样？”他问医生。

    一身有些为难的看向吴闵。

    吴闵淡淡道：“告诉他，他又知情权。”

    医生道：“公子现在的情况很不好，确诊是突发急性心肌炎伴随中枢神经感染。”

    “这么严重！”李飞一惊：“外公平时都很小心，为什么会出现中枢神经感染？”

    心肌炎还好理解，毕竟是一颗超期服役心脏，出点问题不奇怪，而且比较容易治疗。

    但是中枢神经感染就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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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道：“公子感染的病毒并不具有突破人体防御机制的能力，我们也查不出原因。”

    “现在只能推测是公子的身体出问题，是因为年纪的原因。”

    “陛下，公子已经一百七十岁了......”

    “够了。”李飞摆摆手：“你就告诉朕，外公的病能不能治好。”

    医生有些为难道：“陛下，我们没办法保证一定能治好公子，让公子完全恢复，但是可以保证公子短时间内没有生命危险。”

    李飞无奈点头。

    吴闵道：“跟我来吧，有些事情交代你。”

    “母亲，外公的情况......”

    “别废话，你外公死不了！”

    吴闵拽着李飞到了隔壁。

    李飞有些不解，为什么母亲好像对外公的生死漠不关心。

    知子莫若母，吴闵当然知道他的心思。

    “告诉你一件事，除非是你外公不想活了，不然他想死都难。”

    “我见过你外公比现在更危险的情况。”

    李飞不太相信母亲的话，问道：“我知道外公陷入沉睡时身体会自动修复，但是外公陷入沉睡的间隔周期很长，少则十几年，长则二三十年，外公距离上次沉睡才几年的时间，我担心外公会倒在病魔手里。”

    吴闵摇头：“那是你的推测，说实话，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你外公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你的推测就只是推测而已。”

    李飞疑惑：“既然您知道外公不会出事，为何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侯府大权全都聚到了宁喆的手中，海外的兵力调动，科研所开始搬迁，琼崖七家银行盘账......您让我怎么想？”

    “呵呵，你还真是皇帝当久了，忘了当年你外公是怎么教你的。”

    吴闵冷笑：“你以为你外公的布置是为了琼崖侯府和吴家？”

    “你太小看你外公的胸襟了！”

    “在他眼中，大唐始终是一个整体，琼崖是大唐的一部分，他不会允许琼崖一直游离在大唐之外。”

    “你听清楚了，琼崖不会游离在大唐之外，不是完全被朝廷掌控，你明白吗？”

    李飞摇头：“我不知道外公的计划，也听不懂您的话。”

    “笨蛋，还记得琼崖学派的立派宗旨吗？”

    “星辰大海......”

    “对，就是星辰大海！”

    吴闵沉声道：“大唐已然是无敌世界，用不了一百年，大唐就会继续扩张，扩张完成，没有外敌，大唐就会陷入无尽的内耗当中。”

    “那时的各种资源会被消耗在无意义的地方，这一点是人的天性决定，无可逆转，再强盛的王朝也有走到终点的那一天，唯一的解决方式是找到更多的资源。

    地球上没有，就到月球上，就到其他星球上去找！

    这个目标听起来很不靠谱，因为在你们这些普通人的认知中，太空太过遥远，星辰大海是个美好的愿望，仅此而已！

    我也不太看好这个计划，但是我清楚，与其让这些无意义的内耗存在，不如集中一部分资源长期投入到外层空间探索领域，说不定还真能找到一条出路，打破人类的资源魔咒，那时，大唐不管是否还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都会继续生机勃勃下去，我们的文明才能更好、更长远的传承下去！”

    吴闵的话听得李飞目瞪口呆。

    他以为自己站在了第九层，已经比其他人站的高多了，眼界也开阔的多，外公和母亲可能站的更高，但是不太可能超过自己太多。

    可是哪知道外公和母亲已经站到了大气层外，把目光望向了遥远的星空！

    他不觉得母亲是在吹牛。

    他们只是用了三十年的时间让大唐的天空变得繁忙，地面上通了火车，用了七十年的时间让大唐的道路上跑满了机动车，用了一百年的时间将亚欧非三洲从陆地上形成了发达的连接交通网，用了一百二十年的时间将大唐打造成了唯一的霸主，仅仅是一百五十多年的时间又让卫星飞上来天。

    照这样的速度推算下去，可能用不了一百年，大唐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帝国。

    再一推算，说不定再过个三五十年人类就要登上月球了。

    登上月球，星辰大海的时代还远吗？

    震惊，极度的震惊。

    他发现自己与外公相比，犹如萤火出于烈日之下，毫无光点可言。

    吴正义就是一座大山，一座压在千千万万人头上的大山。

    只能仰望，无法超越！

    吴闵告诉李飞，琼崖的调整是在配合他让朝廷转型。

    一直以来，李飞都在对朝廷职能进行调整。

    枢密院与各部之间的关系已经界定，但是久久无法确定下来。

    一方面是来自朝廷的阻力比较大，部门的职能调整损害很多人权力，各部都想更大的自主权，在明确职能之前，暗中的博弈还在继续，没有出结果前，李飞这个皇帝不能过多干涉，哪怕他是自李承乾之后最有实权的皇帝也不行。

    他不能挑战所有的人，特别是他背后还站着琼崖侯府的情况下，一旦动用超过授权的权力便会引发琼崖和朝廷的进一步对立。

    这是他和吴正义都不想看到的。

    另一方面，李飞在成为皇帝的初期就对朝廷各部做出了大刀阔斧的改变，新的朝廷管理体系正适应了大唐过去那些年的发展，小修小补就能高效运转，用不着继续大动干戈。

    所以朝廷各部职权的明确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吴正义在假死之前就制定好了计划，推李飞一把。

    他一病倒，吴闵便顺势开始执行。

    说到底，这次的计划改变最大的不是朝廷，而是琼崖侯府，李飞只会得到好处，吴闵要做的就是利用吴正义的突发病情转移部分侯府的力量到李飞手里而已，方便他完成各部职权的调整，结束朝廷长达十几年的内耗，为下一步的行动做好准备。

    李飞这时才明白母亲为何明明知道外公不会有事，还要大动干戈的原因。

    琼崖需要被震慑住。

    琼崖侯府手里还握着岭南、安南等地的控制权，将这些地方交给朝廷，朝廷便没有理由继续阻拦皇帝对各部的安排。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李飞开始削弱琼崖的实力，他们才有机会解决很多问题。

    他们必须支持皇帝的决定！

    朝堂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尔虞我诈，人的劣根性被美化成了所谓的博弈，胜者为王，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吴正义早就看透了这些，却是无力改变。

    他能改变世界，却是改变不了人性。

    李飞自然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吴正义留给他的只能是顺势而为的安排，他只能默默的接受。

    李飞返回长安。

    琼崖侯府风声鹤唳......楼顶望远的大唐之表弟很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