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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石门山血战

    锦州城南二里处是女儿河蜿蜒而过,其南岸有乳峰山与石门山,向为锦州南来之门户,尤其是石门山的东西石门要道。

    而今,此地却是硝烟弥漫,人吼马嘶不断,哀嚎悲鸣之声四起,从西石门到东石门的整个石门山区域,明清双方正在激烈厮杀。

    虽然明军在兵力人数上占据了很大优势,但清军在此地经营日久,他们利用山势修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

    况他们虽说兵力不众,然却以汉军、朝鲜军为主,这些贰鞑子们骑射与弓矢之技不精,却善于操持火铳铁炮之术。

    这些可恶的贰鞑子虽然是在被逼怕之下,但其战力也几乎发挥到了极致,观战场情势,似乎朝鲜兵还有些未尽全力。

    然那些驻守石门山的天佑军、汉军却是十分奋勇,他们在真鞑子与上官的催逼下,打铳打炮,给攻山明军造成很大伤亡,成为一大阻碍。

    攻山的明军将士们,只得以盾牌做为掩护,面对清军的鸟铳利箭,往往都是才堪堪攻到寨墙壕沟前,就被密集铳炮轰打得哭喊着奔逃而回。

    在如此近的距离上,清军鞑子披甲兵的利箭,也是个个准头奇好。

    他们的箭矢虽然射得不远,但其破甲与放血的能力却是极强,许多宁远镇战士每每冲到鞑阵近前时,身上一旦被鞑子利箭射中,很快就会感觉到虚弱无力,失去了战斗力。

    而朝鲜军的鸟铳,又是不同。

    朝鲜国中的武官与兵士们,以前更习惯于使用冷兵器作战,远程武器都还是弓弩为主,虽对火炮喜爱,但对于火铳却很是抵触。

    这一切,其实都是源于利益分配,毕竟刀枪剑戟与弓弩都已使用数百年之久,中间虽也有过数次改进,但大体形式未变。

    延续至今,在朝鲜国内不知已有多少家族是以制作弓弩箭矢为业,这其中许多以此为业的大家族都与朝臣武将们有所勾连。

    而且就算那些普通的兵士,家中也多有以此为谋生手段之人。

    一旦大量使用火绳枪等铳炮,将有多少大家族从此没落,又有多少人从此无以为业,试想一下,如此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在里面,又怎么来推广使用火铳这一新型大杀器?

    再者说来,鸟铳火炮的技术门槛还是很高的,而且其与弓弩又是基本上没有什么关系,一切都要从新学习。

    就说这火药制作技术,朝鲜就一直没有掌握,其少得可怜的火炮所用子药,都需从明朝国内进口才行。

    毕竟这火药、火铳等都是国之利器,大明虽然与朝鲜国交好,但也不愿如此利器的制作技术被别国掌握,因此控制极严。

    这种情形一直维持到万历二十二年的朝鲜之役爆发,才发生改变!

    这一场战争足足打了七年之久,当时日本国内正处于战国时代的末期,一代枭雄丰臣秀吉以“天下人”的结束了日本的战乱,完成国家政权的统一。

    当时的日本国内,各方大名们打了一百多年的内战,如今被丰臣秀吉统一之后,便有大量久经征战的武士们闲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丰臣秀吉在终结日本战国之乱后,其实力也是空前强大,几乎集合了日本所有的强军在自己麾下。

    他的野心因此而无比膨胀起来,同时为了缓解国内无仗可打,大量武士无所事事的危险,竟然萌生了向朝鲜借道攻明的想法。

    为此还制定了庞大宏伟的征明计划,动员了近三十万的总兵力,仅负责登陆作战的步军就有九个兵团,达到十五万之众。

    此外,还有水军九千人,驾驶战舰多达七百余艘,负责往来海峡间运输步军,以及沿途一路运送粮草辎重给前线。

    在日.军入侵的初期,毕竟是打了一百多年仗的老兵,久经沙场的日.军攻势猛烈、势如破竹,仅仅才一个月时间,就先后攻占朝鲜王京汉城与陪都平壤。

    此后,更是一路突击猛进,直趋向大明朝的辽东边境。

    朝鲜国王李昖也是仓惶北逃,一直逃到了义州,并接连派出使臣向宗主国大明朝乞求援救。

    因此时大明也已探知,日本有借道朝鲜,攻取大明的野心,朝议决定御敌于外,出兵朝鲜驱逐日军,再扶朝鲜国王回首都。

    时任提督陕西讨逆军务总兵官的李如松,刚刚平定宁夏的哱?叛乱,便临危受命担任东征提督,统率近五万明军精锐之师出征朝鲜。

    历经七年,经历无数次大小战役,终于将不可一世的日.军击溃,逐出朝鲜半岛,取得了朝鲜抗倭战争的最终胜利。

    此役不仅进一步巩固了中朝友谊,帮助朝鲜从亡国到复国,更是使得日本因此一战而元气大伤,丰臣秀吉集团的势力被削弱而间接导致德川家康的崛起。

    而且,朝鲜国上至国王,群臣、诸将,下至一般军士、平民百姓,都见识到了三眼铳与鸟铳等火器的厉害之处。

    他们以弓矢对战日.军的铁炮,被从最南面的釜山一路驱赶到鸭绿江边,由此见识到了铳炮之利。

    而明军入朝各营兵马,也多装备有大量的火器,其中北军骑兵多用三眼铳,而蓟镇兵马则多用鸟铳。

    明军和日.军双方每每大战之际,铳炮连天,朝鲜军根本就插不上手,也因此沦落为战争陪衬,尽干些后勤辅助之事。

    朝鲜军士兵用生命证明了大明军神戚少保“鸟铳命中,十倍快枪,五倍弓矢”的评价有多准确。

    所以,朝鲜国上下一心,他们非但重金向日.军的战俘学习火绳枪操作方法。

    还公开挖大明援朝戚家军的墙角,重金聘请他们中的下级军官留下来充当鸟铳射击教练,还从东征都督李如松的幕僚那里,重金求购了《纪效新书》。

    从此以后,朝鲜国上上下下才开始以鸟铳为最强利器,在军中也进行大量配备,并严格操练,后来又从明国内买来火药制作技术。

    经过五十来年的发展,朝鲜国士兵的鸟铳已经普遍使用,只是与明军相比,却仍是显得落后了一些,他们的鸟铳仍与抗倭之战时相差无几。

    但即使如此,也比弓箭犀利了许多,若是在这个距离上被朝鲜军士兵的鸟铳击中,其所造成的后果也是同样的非常可怕。

    …………

    西石门山道上,甲喇章京伊尔扎心中也在焦急。

    他这边的情势比石门山上更为危急,虽然在他之前,还有数道石墙和矮沟防线,但明军却也狡猾,他们的主攻方向并不在西石门的山道上。

    狡猾如狐的白广恩,能坐上蓟镇总兵的位置自然有两把刷子,他早就看出西石门山道曲折崎岖,实不易攻取。

    因此便将主攻都放在两侧的山岭之上,为此,更是亲自去找洪督臣要来许多小炮,配备给负责攻袭两侧山岭的军马。

    但毕竟是私心作祟,这些讨要来的小火炮都分派在他自己的正兵营,或者分派给那些与他亲近的营中。

    按照他的方略,蓟镇中与他不算十分亲近的营伍,都被派遣进攻西石门山道,充当炮灰角色。

    他们这些炮灰在山道内吸引清军守兵注意力和炮火,而与白广恩亲近的营伍则在两侧山岭上推进,他们就是以这些小火炮开路,一路轰击前进。

    如此,虽也有些伤亡,但总比硬攻强夺好上许多,为此白广恩还用银子,从督标营借来许多的炮手。

    那些在山道上担任主攻的营伍,虽明知白广恩这是在挟私报复,却也无能为力,毕竟白广恩还是蓟镇总兵,抗拒军令的后果他们可承受不起。

    可西石门山道这边山势崎岖,在两侧山岭之间的山道虽然平缓,但却很是曲折,就连战车都是推进不易,而鞑子修建在两岭间的寨墙,又是十分坚厚,非重炮难以轰塌。

    真是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虽满腹怨言,也只能奋力进攻,他们也害怕攻打时不尽力,若是再被穿了小鞋,那还不晓得会有何样的结局呢?

    此时,清军石砌寨墙的前方,已倒下不少明军尸体和伤兵,流淌的鲜血,浸湿了山道上干燥的尘土,烟尘虽然少了,但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却是愈加刺鼻。

    还有很多沾满了血肉的礌石,在山坡山道上滚得到处都是,血肉碎片也随着一起散落各处。

    爆豆似的鸟铳声不时响起,一段石砌寨墙后的朝鲜军官,操着听不懂的朝鲜话,叫嚷着下达一声声喝令,随着板机扣动,弹子又一次如爆豆般袭来。

    又一波攻山的蓟镇官军惨叫着倒下!

    他们虽持着盾牌作为掩护,但这些轻型的盾牌,又如何挡得住近距离射来的铳弹,可如若尽数都操持包铁的重型盾牌,却是重得没有几人提得动。

    蓟镇的明军,平素都是不喜欢习练鸟铳,他们中便有擅用火器者,大多也都是三眼铳和快枪一类的半热兵器。

    三眼铳的射程威力,只在二、三十步内才有效果,即使是快枪的射程也是有限,更不论其射击的精准度,其利只在操作简便,又可直接当作冷兵器来使用罢了。

    如此火器,又哪里会是鸟铳的对手?

    可若是弃了三眼铳、快枪,而改用弓箭射击,他们又哪里射得过那些躲在寨墙后面的鞑子?

    再者因为此间山道地形狭窄的缘故,明军蓟镇官军的兵力优势却也施展不开,每波次的攻击,就只能上去那么一点人。

    纯粹是添油战术!

    鸟铳爆响连连,时而还有火炮轰鸣,弓弦颤动的声音也偶尔响起,显然那些督战的鞑子兵,也不甘寂寞,在朝鲜军士兵射击的同时,他们也时而射来一支支夺命的利箭。

    大而沉的鞑子步箭“咻咻”而来。

    转眼间,这一波次冲锋的明军,就不断有人惨叫中箭。

    那些被鞑子步箭射中者,初时直觉得身体被大力一撞,接着就感到身上逐渐变冷,随后快速的虚软无力。

    而从一旁的人看上去,这些中箭的明军将士外表,个个都血流如注,样貌极其的吓人。

    “轰!轰!轰!”

    西石门山道西侧山岭上,才推下来几块巨大的礌石,就听到几声爆响传来。

    一颗炮子正巧打在石墙上的三块碎石相交处,虽然不是红夷大炮那般的威力,却好巧不巧的将最右下碎石击飞。

    本来还很坚固的石墙,瞬间崩塌起来,碎石翻滚追赶前面的礌石,一起滚落山岭而下,它们借着自上而下的冲势,你追我赶的越滚越快。

    正在山道上往前攻打的明军,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恐怖局面,礌石带动碎石,大大小小一起滚落,掀起一大片烟尘。

    在他们恐惧的目光中,劈头盖脸迎面就砸了下来!

    一阵阵的哀嚎喊叫声中,许多蓟镇明军当场就被砸得筋断骨折,撞中身体的,个个口喷鲜血,倒地不起,而那些被撞中手脚的,登时就是手断脚折的下场。

    很多人身上白森森的骨头茬子当初就露了出来,他们抱着伤口处,个个痛不欲生,哀嚎悲鸣遍野。

    这些明军的战斗意志本就谈不上有多坚决,此刻再看曾经夕夕相处的战友凄厉嚎叫,身上的惨状更是不忍目睹。

    一个个再也没有了攻山的勇气,阵列立时溃败奔逃起来,他们大叫大囔,哭喊着奔逃而退,就连上官们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也无心理会。

    …………

    这边攻打山道的明军其状惨烈,右侧山岭上的清军也好不到那里去。

    因为那一发炮子,造成石墙上的碎石脱落,竟然引起了连锁反应,本来坚固的石墙瞬间崩塌倾倒,虽然大部分碎石都滚落山岭,增加了对山道上明军的杀伤。

    但失去石墙保护的汉军贰鞑子,也猛然暴露在攻山的蓟镇将士铳炮弓矢之下。

    而且崩塌的石墙也有一部分碎石,倒向了汉军贰鞑子那一侧,再有放在高台上的火炮,也因石墙倾倒时,所造成的受力不均衡,高台崩塌,火炮倒地。

    许多汉军贰鞑子没有被攻山明军击伤杀死,却被自己辛苦垒砌起来的石墙砸死砸伤,被自家的火炮砸死砸伤。蜗牛非牛的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