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金翎 五
当我的小爱神凝视我时，眼中的柔情美的就像一个梦。 我在隐秘的欢喜中，却又深深为你担忧。 担忧你如此天真纯洁，是否终有一天，会发现我早已扭曲不堪的本性。 如何才能让那双金瞳永远地陪在我身边？即使到今天，我也无法找到答案。 直到有一天，我居然在一瞬间产生了杀死你的想法。 有个伯爵曾对我说：“死亡即是永生。”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阿夏依，我要去你的身边，让你治好我的心。 ——苏伊达拉·尤丽希尔 当阿夏依醒来时，夕阳已经西斜。两只小鸟挨挤着落在他枕边，歪头看他。他出手如电，抓住了一只毛团子，另一只立刻惊叫着飞走了，留下他手中这只叽叽乱叫，还试图啄他的手指。 阿夏依松开手，小鸟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清爽，似乎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清新的活力。他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心想，这生命之树的树液效果还真不赖。 他坐起来时才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巨大的床上，床上铺满了素色的垫子跟绸缎，长而厚重的细密床幔把整张床笼罩起来，抬头看，还能看见床幔顶装饰着的透明水晶。 真懂得享受。阿夏依腹诽，边起床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不过想到尤丽希尔那张绝美的容貌，又觉得这种奢靡很适合他。 正当他打算出去找人时，尤丽希尔适时地从外面回来了。 “阿夏依。”他朝他走过来。阿夏依注意到他换了一身衣服，更接近于他印象中王子应该穿的礼服。 “身体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他关切的问。 阿夏依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四肢，感觉自己的状态好极了，这要是在金沙之国，他就要忍不住出去狩猎魔物了。 “我很好，尤丽希尔。那个饮料真不错。” “你喜欢就好。”尤丽希尔露出一抹优雅的笑靥。“肚子饿了吧？跟我一起去用餐吧？” “唔……尤丽希尔，你知道我的侍卫他回去会馆了么？”利尔塔这个死脑筋，虽然自己叫了他回去等他，但是等不到自己，不知道他会不会在门口一直守着。 尤丽希尔又牵起阿夏依的手，领着他往外走。阿夏依发现对方似乎对这种亲昵格外青睐。 一定是这些年太寂寞了吧…… “你的侍卫我已经派人去送过口信了，他已经回会馆去了。那边有人会负责他的起居的，你不用担心。” “嗯。”阿夏依点点头。突然，他想到一个主意。 “尤丽希尔，你能出宫吗？” “你想要我带你出去逛逛吗？”暮色沉沉，花园里光线昏暗。阿夏依没有注意到，此刻尤丽希尔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宠溺来形容。 “那你能带我去吗？”他眼中带着一丝狡黠和期盼。 尤丽希尔捏了捏他的手心，低沉笑道：“乐意效劳。” 出宫比阿夏依想象的简单的多，倒不如说一路上压根没有人敢拦着他们。整个王宫寂静到不可思议，每个侍人都低垂着目光站在路旁目送他们离开。阿夏依又想起进宫时那个守卫对自己说：国王已经抱恙很久了，现在宫中由大殿下尤丽希尔统领一切事务。 尤丽希尔那些同为皇室宗亲的兄弟们呢……他们相遇时尤丽希尔的境遇，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受宠的皇子会遭遇的事。 还是说翡翠之国的王权构成跟金沙之国大有不同？ 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支持尤丽希尔。 他在心中暗暗对自己发誓。 “阿夏依。”尤丽希尔从柜子里拿出两张半边面具。“你在想什么？” “想待会儿要让你带我去哪儿。”阿夏依坐在他旁边。他人矮，坐在尤丽希尔身边时，两条修长矫健的小腿晃在半空中，清瘦脚踝上扣着的金蛇脚环叮咚作响。 真希望小爱神那两只顽皮的小脚轻踩在他胀痛的下体上，或者盘在自己的腰间，随着自己的抽送铃铛发出悦耳的轻响。 他面上不动声色，把手中的面具递给阿夏依。 “我也要戴吗？”这是一只十分朴素的半边黑面具，只在眼尾的位置绘着金色的鸟类尾羽图案。 尤丽希尔把自己的面具戴好，漆黑的面具盖住半边脸，露出线条精致的下颌，顿时为他增添了一丝神秘迷人的气质。 “还是戴吧。翡翠之国里人口组成比较复杂，很多佣兵团或者魔法师都会戴面具，也不用担心我们太惹眼。” 阿夏依哧哧乐道：“我看是大殿下您的外貌太惹眼了。” 尤丽希尔也笑了，“阿夏依觉得我的长相很惹眼？” “那当然啦，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了。嗯，我母后除外。”阿夏依戴好面具，跟在他身边。 男人自然而然的牵起他的手，还伸出五指穿进他的指缝里扣住了他的手掌。这样，两人就以一个十分亲密的姿势牵着手一起往宫外走去。 “那阿夏依的母亲一定是一位像最亮的星辰般耀眼的美人，才能生出阿夏依这样美好的孩子。”只有我知道，你是一只落入凡间的小爱神，用你的天真性感引诱我堕落，引诱我为你疯狂，我要用爱的锁链，永远的束缚你，调教你，监禁你。 “……！” 阿夏依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个通透，手心都冒汗了，他不舒服的动了动手心，却被另一只手抓的纹丝不动。他嗫嚅着不知所言，尤丽希尔实在太会说话了。如果阿夏依是个久经风月的少年，他就会敏感的察觉到尤丽希尔对他的调弄，但很可惜。 “走吧，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他迈开步子，牵住他的手，涌入人群中。翡翠之国的夜空是近黑的深蓝色，面前牵着他的男人一头金丝在幽暗的夜里像一条星辰织成的银河，他始终勾着唇角，浑身散发出愉悦的气息。仿佛这样牵着自己到处跑，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 阿夏依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不知名的东西刺了一下，不疼，却酸酸软软的。从被刺中的地方蓦地涌出一股暖流，浸透了他整个心灵。 他轻轻反扣上尤丽希尔的手，跟上他的脚步。 出了宫，阿夏依才终于知道，为什么翡翠之国有这么多成荫的高大树木了。只见这些白天还是普通树木的绿植，在夜晚上居然发出了荧光，像一朵朵发光的大伞，温柔的照亮了夜空。纷飞的闪光小虫扑闪着透明的翅膀，在他们身边悠游飞过。 “这是荧光虫，和这些植物是伴生关系。我们看到的荧光其实是一种独特的花粉，这些植物白天都保持休眠状态，夜晚才会苏醒过来舒展枝叶。”尤丽希尔伸出手，一只荧光虫停靠在他的指尖，尾部的光点忽闪着。 阿夏依惊叹于自己脚下的土地，感觉简直像来到了童话中的世界。 “真美……尤丽希尔，翡翠之国真美。” “我很高兴你喜欢我的母国，这样你在翡翠之国的旅途也会更加开心吧，我还有很多想带你去的地方。”尤丽希尔带着他穿梭于人群中。忽然，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递给阿夏依。打开一看，居然是几块做成花朵形状的糕点。 “尝尝看，这是夜明街上有名的老铺子做的，用的材料是别处都没有的植物哦。” 阿夏依拈起一块放入口中。 “唔……好吃。”入口即化，不甜也不腻，细滑的口感像豆腐一样柔软，又不失嚼劲。 “你拿着慢慢吃吧，我每种口味都买了一块。”尤丽希尔走在他面前，为他挡开任何有可能碰到他的人。 阿夏依一边吃着，一边逡巡着街上，果然在街尾处看到了一家门口排着许多人的店铺，屋顶上有一朵花形状的灯牌。 他是什么时候去买的……？ 尤丽希尔带着他东逛西逛，在目不暇接的新鲜事物冲击下，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个问题。 “看看这里吧，阿夏依。”尤丽希尔突然停了下来。 “嗯？”他们正站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店铺门口，阿夏依发现这家店的门牌号数字下面刻着一只蝴蝶。灯牌也是一只蝴蝶形状，但它的翅膀居然是会动的！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真正的蝴蝶栖息在这家店的招牌上。 “这里的店主算是我一个老朋友，我们进去看看吧？”阿夏依抬头正好看见了尤丽希尔修长洁白的脖颈，从这个角度看，他突然感觉尤丽希尔有点像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某位无礼之徒。 只是因为他们都拥有白皙的肤色吧，也许那人也是翡翠之国的人。 “阿夏依？”尤丽希尔突然凑近了他，吓得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却发现手被人牢牢攥在手心里。 “啊……我只是有点走神。”阿夏依把那些有的没的从脑海中抛出去，难得和友人一同出游的机会，他想好好珍惜。 “那我们就进去看看吧！”他主动踏入店铺。 一进店铺，气氛就跟在外面看起来时完全不同了，店里的光线极暗，还萦绕着一股冷香。唯一的一盏复古台灯照亮了一方柜台，一位身形修长穿着西装马甲的男子站在柜台后，正用一张软布，细细地擦拭着一只银杯。 “欢迎光临，客人。”戴着单边眼镜的男人朝他点了点头，继续擦拭起来。 “有感兴趣的东西就把手放到它下面的镜片上，如果有缘，帷幕就会揭开。” 阿夏依好奇的看向四周，果然，昏暗的光线下，有许许多多的物品陈列在架子上，只是都用厚重的布幔盖着，每样物品的下方都有一块小镜子，但是里面却映照不出任何东西。阿夏依好奇的拿起小镜子，发现背面居然还有字。 「盛夏之夜的荒凉赤土，一朵鲜红的火焰熊熊绽放。」 这是什么意思？他回过头，发现尤丽希尔正好整以暇的站在他身边。 “这里是琳琅馆。专门收录一些奇特而难以寻迹的东西，镜子后面的说明是描述对应的商品的，只是怎么解读，要看自己理解。” “真有意思……”阿夏依双目放光的逛了起来。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要找一样东西送给尤丽希尔，表达他对尤丽希尔这么照顾自己的感谢之意。 “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去寻宝了？我也有点东西想找，那我们分头行动？”尤丽希尔问。 阿夏依点了点头，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走去。他越走越深，架子上的东西形状千奇百怪，背后的说明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正当他走过一个拐角时，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您需要帮助吗？” 嗬——！阿夏依几乎是条件反射式的跳了起来，噌噌往后倒退几步。定睛一看，这居然是一只穿着绅士打着鲜红领带的白兔人偶，它正十分稳当的用双腿直立站着，弯下上半身对他行礼。 “您需要我的帮助吗？”它的声线十分悦耳，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我可以带领您进行参观，也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建议。” 对这只足有阿夏依半人高的人偶，他的好奇心大盛，他从未见过这样生动的人偶。他天生就对自己所不知道不了解的东西拥有强烈的好奇心。于是他对兔子人偶说：“那麻烦您了，我想挑选一样送给朋友的礼物，最好是精致的、体积比较小的东西。” 兔子人偶听完后转过身，露出背后一个硕大的黄铜发条。“那请您转动我的发条，让我为您服务吧。” 阿夏依依言上前，将发条转动了三圈，兔子人偶像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渐渐发亮，就像注入了什么复苏的魔法。 “谢谢您，那请您跟我来吧。”兔子走在前面，步伐十分优雅。阿夏依跟在它后面，环顾着周围。 “您的朋友是那位跟您一起来的客人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阿夏依好奇的问。 兔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它在一个木头架子面前停了下来，架子上是一个蒙着黑色天鹅绒的四方盒子。“您试试这件东西吧，把您的手放在镜面上。” 阿夏依观察了一会儿，果然，盒子下面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灰色镜子。他把手放了上去，首先入手的一阵冰凉的寒意，接着，他感觉到自己身体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了出去！他心下一凛，迅速把手抽了回来。镜子在他的手离开后，躺在架子上抖动了起来，同时，一股金色的光芒凭空出现在镜中，从镜面上的一个小点逐渐扩散到整个镜面，把这面镜子染成了耀眼的金色。盖着四方盒子的绒布消失了，露出下面古朴的银色金属盒子。 “莉卡夏的哀鸣。”兔子喃喃自语。 “这是什么？”阿夏依从架子上拿下这个盒子，轻易的打开了盒子上面的小锁，里面居然是一只月亮形状的黑色宝石，他把宝石拿了起来，对着光线照了照，一接触到光线，宝石中央便浮现出一丝丝漂亮的银色流光，就像在这枚小小的宝石内部下了一场流星雨。 “这个真漂亮……但它是什么？”阿夏依问身边的兔子。 兔子从刚才阿夏依拿下盒子开始，就仿佛进入了一种宕机的状态，反应越来越僵硬，从它越来越黯淡的红眼睛就能看出来。 “这是……是……女神的……诅……叽、叽叽、嘎——咔咔咔——！！”兔子突然发出了一阵极其刺耳的金属音！就像玻璃划在石头上那种令人无法忍受的噪音，阿夏依立刻拿起宝石捂住了耳朵！ 等声音停下来是，兔子人偶已经彻底不动了，眼睛变成了灰色，还没等阿夏依上前查看，他就发现自己面前的架子全部消失了，而自己正站在刚进门的柜台门口。儒雅的店主目光从那透明的单片眼镜穿过，停在他手上。 “看来客人您已经得到您想要的东西了。” 啊……他还没付钱，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手中这块宝石给他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这股奇异的感觉是……他觉得这个东西莫名的配尤丽希尔。 “请问我要支付多少钱呢？”阿夏依把宝石放在了柜台上。 店主把一直擦拭的银杯放在后面柜子的杯槽中，转过身对他说：“琳琅馆不收金钱，这个已经属于您了。况且，您已经付过等价的‘价值’了。” 是指自己刚才摸到镜面时感受到的异样吗？ “我付出了什么‘价值’？” 店主坐在柜台后面的高脚凳上，阿夏依这才发现，台灯下，这位店主看起来十分的年轻，面孔异常英俊。 “值得被琳琅馆珍藏的‘价值’，精纯的‘气息’，是很好的动力源。请您放心，绝不会对您的身体有什么损伤的。这点琳琅馆可以向您保证。” 阿夏依动了动身体。确实，除了当时感觉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抽进了那面镜子里，现在已经什么没有什么异样了，而且尤丽希尔应该不会把自己带来危险的地方。 店主拿出一只高脚杯和一个棕色瓶子，往杯中里注入深红色的液体。“客人，人偶是很空洞的东西。” “……？”阿夏依不明白他突然在说什么。 “人偶的诞生，起源于人们想要存放进去的思念。多数是追忆、纪念、妄想等等。” “他们没有真正的心灵，却又存放着人们的感情。无数、无数的感情堆积，冗杂的情绪充斥着身体。所以他们无比渴望人类的‘气息’。” 对不起，他一个字也听不懂。阿夏依接过杯子，并没有喝。 店主突然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面容变得极其温柔。“谢谢您陪我家孩子，它很喜欢您呢。琳琅馆欢迎您再次到来。” 话音刚落，他眼前一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怎么样，有意思吗？”身后的男人笑眯眯的问。 “尤丽希尔！”睁眼一看，他们居然站在琳琅馆的门口，门口的灯牌彻底暗了下来，那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也不见了，琳琅馆的大门紧闭着。周遭静悄悄的。 尤丽希尔抱着他，手放在他后脑上，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你吓到了吗？这里是某位米莱西安开的店，里面的东西都很珍贵。” 他身上有股清幽的冷香，但怀抱却又那么温暖。隔着单薄的衣袍，男人稍快的心跳声历历可辨。 阿夏依稍微挣开他，拿出那枚黑色的月亮宝石。 “这是送你的礼物，尤丽希尔，谢谢你这么照顾我。还有……”阿夏依顿了顿，“祝贺你。”祝贺你回到了你的领空，祝贺你拥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处。他抬起头，微红的脸颊和水润的眸子在星光下熠熠生辉。那闪焰的金色融化成一块温润的琥珀，把尤丽希尔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温柔地封入其中。 尤丽希尔抓住那只挣开他的手，揽住他的后腰，接着把他整个人扣入怀中，附身吻住他的唇。 我绝不会放开你了，我的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