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十七【出任务，寂静森林遇到勇士，圣子邀勇士同行。】
寂静森林坐落在中央大陆的西方，是大陆的边境，从外围一路蔓延，地势由低到高，尽头便是悬崖峭壁，万丈悬崖下只剩巨浪翻滚。 它是大陆最大的森林，苍凉，神秘，充满蛰伏的危机，却生长茂盛，令人恐惧。距离森林最近的希维尔城池，从那出发，也需要走上半天才能到达森林的外围。 圣子这趟出发的任务，就是驱逐魔种。 魔种对中央大陆的居民而言，是种植恶魔灵魂的种子。 它们诞生于污秽阴暗的情绪与影子里，会寻找万物的阴暗面，寄生在生物的体内，汲取寄生体的生命力，并传染给其他生物。 对人而言，这不亚于恐怖的传染病，被寄生的生物，会不自觉暴露欲望。而强大的魔种，会伪装，争取能争取的最大利益，直到被人发觉端倪暴露，或者成功吸干净寄生体生命力且传染完其他的寄生体，才会暴露出狰狞的面目， 到那时，魔种破壳而出，寄生体丧失理智，将四处撕咬其他生命，犹如具有极强毒性的行尸，被咬者非死即伤，就算运气好侥幸没事，被咬者也会被寄生新的魔种。 想要拔出魔种，必须由拥有光明之力的神职者，用温和的光明魔法烧灼‘恶魔的灵魂’——越强大的魔力，驱逐魔种的效率越高。 圣子这次任务的目的，就是驱逐希维尔城池里被寄生者体内的魔种。他的魔法可以让他捕捉到潜藏在人体里的魔种，并将之驱逐摧毁。而他更重要的核心目的，便是去寂静森林，寻找突然出现的魔种来源，从源头将它摧毁。 解竹和两个神官到达希瑞尔城池时，三天已过，他们是在夜晚抵达，住在了当地的小教廷里。 小教廷的红衣主教和神官对圣子的到来万分兴奋，诚惶诚恐，不仅是他们，希瑞达的民众也沉醉于这届圣子如此完美的外貌，作为一个小地方，他们很少能见到大人物，更何况是这样天神之姿的神选者。 几乎所有人都摆出非常低微且狂热的姿态，就仿佛他们若有可能为圣子清洗赤足，他们恨不得能用自己的舌头将圣子的脚舔舐干净。 圣子拒绝了过多的陪同，便歇下了。 第二天，圣子早早便起来祷告。 “感恩神的赐福，光明神在上，保佑你蠢笨的仆人，祝仆人一臂之力，能驱除一切邪恶……” 直到所有的祷告念完，圣子检查自身，连日积蓄的光明之力洋溢于肌肤内外，身体每一个部位都魔力充盈。 圣子垂着眸子，亲吻了一下随身携带的圣杖，今日的他，也无比尊敬光明神。 暖色的晨光给他瓷白的肌肤镀上一层金辉，他眸里的瞳色仿佛在流淌，稠密的长白睫下垂，他半阖薄薄的眼皮，悲天悯人宛若神子，不似凡人的圣洁。 小地方的神仆都看呆了，要不是圣子反复强调过不要过于注重没必要的形式，他们几乎可以以叩拜光明神的姿态跪在圣子的脚下，还是全身心的顺从和虔诚。 祷告完的圣子跟着小教廷的神仆走访希瑞尔，给希瑞尔的居民检查了一遍身体，果然捕捉到五个身具有魔种的居民。 神官当场将意识到不对想逃跑的‘人’控制住，圣子也配合举起圣杖，发动光明魔法。 几乎是一瞬间，魔种就消失殆尽了。 那些从光明圣殿跟随来的神官骄傲且敬畏地看着圣子——这么多么强大的魔法天赋啊！ 几乎没花多长的时间，希维尔城池里的魔种就被拔干净。 而完成一阶段的任务，圣子和要出发的人休息了一晚，翌日清晨，便往寂静森林出发。 除了圣子和他带来的两个神官，去寂静森林搜查魔种踪迹的带路人，还有小教廷两个知道情报的神仆，由他们领路，圣子和神官拔除魔种。 寂静森林很阴暗且危险，它的确如他的名字一般，那些危险潜伏在阴影里，降临得悄无声息。 这座森林里几乎看不见活物，无论是猛兽弱兽，亦或是鸟雀昆虫。在这里，很难捕捉到活物的声音。 当然，这不代表森林没有活物。这座森林并不只有草树花，也有动物，只是这些动物，仿佛天生没有声带，长相可怖，凶恶无比。 这类动物，被希维尔居民称为‘沉默凶兽’。 圣子一行人的任务并不顺利，他们中午进入森林外围，不久便迷失方向，五个人犹如身处迷宫，怎么走，最后都会走回原地。 即使使用光明之力，魔法也无法指明方向，这让一直没有表情的圣子皱起漂亮的秀眉。 自他进入这座森林，就总是觉得出现在他面前的场景非常不对劲。 不知何时，森林的外围出现稠白的浓雾，圣子点亮圣杖，魔法的强光将四周的雾气照亮，转头却发现队伍少了一个人，是小教廷指路的神仆。 他眸色一冷，认真问：“人呢。” 三个人面面相觑，迷茫的看，都露出不同程度的紧张神情。 圣子抿了下唇：“跟紧，别走丢了。” 三人点头，那个实力低微的神仆发抖着将头点得飞快。 这个人也是真的怕死，死死跟着圣子，几乎恨不得抓紧圣子的衣袖。 直到队伍里另一个实力强大的神官也不见后，他还是惨白着脸没有走丢。 队伍只剩三人，圣子怕人再失踪，停下脚步，不再辨认周围的环境，不动了。 “应该有释放迷雾的‘沉默凶兽’，大家警惕周围，保护好自己。” 剩下的神官严肃点头，神仆早就哆嗦得都快站立不稳了。 在他们越发警惕的迷雾里无声的危险时，突然，迷雾散开了。 圣子看清了自己现在的位置，不远处树林密集，树林枝叶茂盛郁郁葱葱——周围都是树。 他们站在一个被树包起来略为空旷的地带，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过了外围，进入森林的中段地带。 粘稠的水声在缓慢的流淌。 圣子应声望去，却发现不是河流，而是血液流淌的声音。 一只长得奇形怪状的凶兽被割掉了半个头颅，已经死去，源源不绝的血从凶兽的喉间喷溅，因为它下趴倒下，血液一下子濡湿大片泥土和草地，空气充满血腥味。 凶兽的身体巨大，血液也多，所以流血声像河水一样哗哗不绝。 站在这只大型凶兽旁边的，是一个皮肤微棕身材高大的长腿男人，他的黑色短发干脆利落，刘海略长，没怎么打理的垂在额角，他正低头切割凶兽的头颅，没有抬头看这边一行人。 他穿着看不清材质的黑色背心，肌肉的轮廓很明显，手上缠着绷带，穿着一条高腰黑裤，扣着铁腰带，勒出结实的窄腰，上面别着几把匕首。 不看脸，仅仅只看身材和下颌的形状，也能看出来这人有着一张英俊的脸。 也的确如此，那人垂着眸，看不清眸色，嘴唇很薄，是血一样的暗红，眉目深邃冷峻，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漠到不近人情的气息。 圣子淡淡看了他一眼，把视线移到那只已经咽气的凶兽上，基本猜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不同于两个主角的冷漠，小教廷的神仆非常激动，他甚至忘却了恐惧和对圣子的敬畏，抓住了圣子的衣角。 “大人！这是尤金，是希瑞尔大家共同认同的勇士！” 还没算话，他的手就被神官打开，神官双目一瞪，警告他不要失仪，触碰圣子的身体冒犯圣子。 神仆呐呐收手，小心翼翼看了圣子一眼，继续说：“尤、尤金……他很强，他也会被居民雇佣，经常独身一人来寂静森林狩猎别人从来不敢接触的‘沉默凶兽’，我们可以和他同行。” 神官不耐烦说：“不是所有人都配和圣子同行，而且凶兽圣子也可以狩猎，只不过圣子暂时不了解这片森林罢了。” 解竹看了这个带来的神官一眼，心想，这可是标准的炮灰台词。 尤金没管正在讨论他的人，他割完头颅，换了把短刀，开始肢解已经死去的凶兽。 圣子并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他走了过去，身后跟着神官和神仆。 “感谢你愿意出手救我们。” 黑发青年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是灰眸，也像冰瞳，颜色略深，符合他整个人的气质，无机质的冰冷漠然。 他只看了圣子一眼，就继续处理凶兽的尸体，背对着人，薄薄的紧身背心勒出性感的后背线条，上身除了背心和小臂上的绷带，上臂棕色的肌肉线条有浅层薄汗，强壮有力，随着动作绷紧起伏，每一次动作的勾勒都蹦出浓郁的男性荷尔蒙，也仿佛暗藏着无限爆发力。 他没说话，这可让神官非常不爽快，因为对于神官来说，圣子的接触是至高无上的，竟然有人这么没有眼色，如此没有礼貌不搭理圣子，他火了。 “你这个没有礼貌的贱民！你竟然……” 他还没说话，就被圣子用冰冷的眼神制止。 圣子不喜欢神官这样的行为：“所有人都是神的子民，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身为神官，更没有资格贬低他人。” 神官闻言，也不知道是吃了教训，还是因为被圣子教训的打击，羞愧低下了头。 解竹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到自己脸上，他抬头看了尤金一眼，却发现那人已经继续低头割兽肉。 啧，看情况，这人砍凶兽才是主要目的，他们是顺带的。如果这人知道他们这么烦，估计会等他们被吞掉才愿意动手。 圣子没有在意尤金的冷漠，有实力的人的孤傲他可以理解，他想，这个人一定是为了磨炼自己的实力才如此不擅长交流。 他继续问：“和我们同行的两人，他们…… 少年顿了顿：“还活着吗？” “死了。” 尤金终于说了句话，嗓音略哑，低沉磁性，很淡，但很好听。 圣子点了点头，更确定自己的猜想，这个人虽然看着很冷淡，但不难感受到，他的内心没有如外表般冰冷。 尤金没有再说话，自顾自点了火，处理了部分凶兽肉，用坚硬的树枝串好，烤了起来。 不一会，这片空旷的地带就充满烤肉浓郁诱人的香味。 很香，明明是看着普通的肉食，只撒了不多的调料，在那双修长棕色的手掌翻滚下，肉食的香气越来越浓厚。烤久了，这片地带乍然出现一种独特的清香，有浆果一样的香甜气息，也有肉食的独特韵味，随着火焰的烤灼，切割成块的白肉逐渐变色，兽肉的表皮开始发出烤制的脆响，在火焰的跳跃下，表皮渐渐酥脆，无暇的白肉也略带蜜色的红。这时候尤金又撒了把调料，肉的香味浓烈了起来，香气四溢，仅仅闻一口，明明没吃下肚，却仿佛已经唇齿留香。 神官和神仆都变了脸色，鼻翼不断轻嗅，肚子里的馋虫也开始翻滚起来。 圣子没有动，但随着肉越来越香，他的眸光也越来越亮，在肉烤熟之后，他的目光刹那变化，金眸不再冷淡虚无，他眼睛的所有焦距，都凝聚在尤金手上那不断勾人的烤肉上。 这是解竹来这个西幻世界后，闻到的最香的食物，天知道，在圣殿呆的那段时间，他啃着那些花草露水，觉得要是没有那些极具诱惑力的男性肉体在他面前晃，六根清净，就算不当圣子，吃着那些饭菜，自己也能原地成仙了。 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坐到尤金旁边，身为一个圣子，在遵守圣殿的礼仪之外，却不拘小节，华丽的圣杖也被他搁在草地上。 冷淡的圣子，注视着猎人手中的食物，像是被人间烟花打动，眨了下眼睛，展现出这个年纪独有的好奇心：“这是食物？凶兽的肉原来是可以吃的吗？” 尤金自顾自烤着肉，低着眸没有分他一点眼神，像是敷衍的应声：“嗯。” 圣子并不在意被冷遇，或者说，除了神灵，他很少在意其他的事。 只见这个少年皱了皱眉，白睫也动了下，除祷告外神态格外平淡的脸难得展露出认真，他金眸一错不错凝视烤肉。 “可是……”少年犹豫地说：“这个凶兽，他吃了我的神官和神仆。” 尤金的手继续翻滚着烤肉，却侧头看了少年一眼。 他的眼窝很深，所以眉眼特别深邃，因为一双灰眸，只要对上他的视线，总有一种和孤狼对视的冰冷感，这双眼睛，只长在那些尝过血腥味的人身上。 只见他声音淡淡：“它只是杀了它们。这个凶兽，是食草动物。” 圣子一愣：“什么？” “这是‘沉默凶兽’里唯一的食草一族，擅长幻境，喜欢骗人，性格残暴，喜欢狩猎并破坏猎物的身体，但他只吃嫩叶，虽然长相丑陋，却肉质却非常美味。” 尤金说话时也没有什么表情，要不是声音好听充满磁性，跟机器人广播也差不了多少。 这是尤金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 圣子点点头，觉得这个勇士果然面冷心热，对他这种无关紧要的人也展现了别样的耐心。 知道刚刚攻击他们的凶兽是食草动物，并且他还中了幻境到最后都没有破解，少年圣子有点挫败，觉得自己辜负了老师的指导，有点羞愧自己身为圣子，却没有将任务顺利做到最好。 他有些沮丧，抿着粉色的薄唇，眼皮下垂，长长的银色睫毛盖住了眸子，也遮住了眼眸里的情绪。 他像是下了个决心，看向尤金手里的烤肉，说：“我可以尝尝吗？我有点好奇让我失败的凶兽肉，是什么味道的。” 尤金动作一顿，第一次认真将目光放在少年身上，他也是头回听说有人因为失败好奇凶兽味道的。 不同于原来的漠不关心，他也第一次将少年的全貌看了清楚。 这个一看就是贵族的少年，银色头发柔顺，铺满后背，他身穿白袍，皮肤皙白到透明，唇色很淡，甚至连眼睫毛都是银得像要发光。 他拘谨地坐在草地上，认真而小心，光裸的脚好像受到魔法保护，不站一点灰尘。 一个从头到尾都纯白的少年，看起来非常纤细柔弱，瘦而精致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突兀的表情，只眼中带着星火光亮的金眸，是细微的期待和谨慎。 像是一个初临人间，却不懂规矩，因为冷淡又不失柔软的性格，对外物做出了友好试探与好奇尝试的神子，他浑身都洋溢着光明干净的气息，很容易讨人欢喜。 只是，尤金厌恶神。 他收回目光，遮住眼底的漠然，他并不想招惹麻烦，递了一块肉过去。 圣子吃得很慢，像是在品尝这来之不易的美食，也像是在对待前所未有的新事物，想把这次的记忆留在心底。 解竹确实要哽咽了，吃这一口真的太不容易了。 神官在一旁欲言又止，但到底没有阻止圣子进食。 解竹吃完一块，便被美食俘虏，但这一口不如不吃，非常开胃且一想到圣殿的伙食就对未来无望。 他小心翼翼吃完一块，继续看尤金：“我还可以再尝试几块吗？” 全然一幅被美食折服，接触新事物接触到惊喜的少年姿态。 尤金没说话，少年的目光带着期翼，让这样冷淡疏离高高在上的神子自愿染上尘埃，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多么有成就感，怎么会有人舍得拒绝他呢？ 尤金冷漠得看着圣子的神态，面无表情回复：“不可以。” 圣子睁大了眼睛，像是受到打击，瞳孔圆瞪，白睫舒畅，显然没有遭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做出一副平日从来不会做出的表情，十分可爱。 尤金灰眸淡淡观看着少年的失落，继续吃自己的。 神官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大人受这样的委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圣子！” 尤金理都不理他。 圣子阻止神官继续说话，他觉得尤金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才拒绝他的，也许他没有做好和他过多接触的准备，怕生；也许因为他食量大，打算烤制的肉于他而言不够吃。更何况烤肉本来就是一件麻烦人的事，他向尤金要食物这件事细细想来，本来就是他的不对。 他像是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抿起嘴角，带出细微的弧度，是友好的笑意，他对尤金说：“我想雇佣你。” 不等尤金说话，他继续道：“你能打败凶兽，一定很强大，比我厉害。我需要完成任务，也觉得你制作的食物万分美味。你能帮助我找到魔种并给我提供伙食吗？我想你也是以此为生计，你可以陪我几天吗？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尤金的确以雇佣为生，他看了少年金灿灿的眼神，没有拒绝：“我需要报酬。” “可以，”少年淡淡点头，含蓄得对尤金露出一个像刚刚一样友好的笑：“金币，宝石，魔法材料，我能给的东西很多，我会双倍支付给你的。” 尤金冷厉道：“可以。” 解竹：竹竹干得漂亮！很好，接下来的伙食有保障了！ 一顿饭的功夫，尤金成了少年圣子的队友兼厨师。 那头食草凶兽的肉，大部分进了少年的肚子，偏偏少年没有什么表情，一点没让人察觉出他只是单纯的嘴馋。 圣子的任务是寻找魔种，等这顿烤肉吃完，换血的队伍再次踏上了寻找魔种的路程，直到月上枝头，时间已然到了晚间，圣子一行人走过寂静森林中段，抵达了森林深处，可依然没见到半分魔种的影子。 圣子抿着唇，外露的神色越发冷淡，心里却有些自责。 他不想劳累大家在深夜于充满危机的森林进行搜寻，吃过尤金烤制的中午剩下的凶兽肉后，他就让大家自行休息了。 今晚的月亮亮得过分，寂静森林深处的树并不是过分密集，所以即使是深夜，透过稀疏树梢交错的缝隙，月光倾斜，在地面与空气里，也能看得到幽幽的蓝色辉光。朦胧如薄纱，沁凉如冰湖，却因为周围死寂得诡异，地下满是交错狰狞的树影，连月光，也不自觉也添上森林里的几分戾气。 大家警惕着周围，渐渐都睡着了，尤金靠在树上抱着胸，并没有完全进入深眠，突然，他耳朵微动，眉眼一蹙，锋利的冰眸看向森林的一个角落。 浓雾又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