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文 - 耽美小说 - 静脉血在线阅读 - 21火焰、纵容、防线坍塌。

21火焰、纵容、防线坍塌。

    整栋楼都像是燃烧起来了一样,火舌舔舐,从大楼中央开始向上下两端驱赶,一路席卷。顾翟年跟着混乱的人群往上躲,心跳一路飙升,只感觉自己的身体早已不属于自己。

    不知道往上走了多久,大约有三四层楼了。楼上的购物商场空气好了很多,没有下面的浑浊。顾翟年跟着一帮同事,溜进了购物中心内躲避。

    特殊的燃烧物造成的烟雾比较浓烈,波及了楼上的好几层楼。着火楼层往上五六层楼,烟雾依旧浓烈,消防通道已经不能待了。

    楼下的警笛声一直在响,刺得顾翟年的耳膜疼。依旧有源源不断的人往上涌,正直人流量大的时候,幸好火势没有想象中的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顾翟年被消防通道内的热辐射蒸出了一身汗,口鼻虽然用湿衣物遮挡住了,但是依旧避免不了吸入刺激性的气体。呼吸道像是被扎了一万根针一样疼,脑袋里也是嗡嗡作响,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高压锅。

    商场里的人员都被集中到一块去了,小孩子的哭声不绝于耳。四周的窗户都已经被打开,大股新鲜空气灌进来,和室内的黑烟纠缠着,热意在空气中呼啸,几乎要把空气都熏得变形。

    顾翟年靠窗不敢完全松开手中的湿衣物,只能小口小口地吸气。这里暂时看起来是安全的,只是烟雾浓稠了一点,他蹲了下来,打开了手机,上网看新闻。网络时代,信息总是传播得很快,各大社交媒体上都有关于这次火情的报道。

    冬季干燥多风,降水量小,再加上用电量大,是火灾的高发期。发生火灾的原因还没开始调查。着火中心主要集中在楼下的酒吧,也就是顾翟年所在的饭店的下两楼。

    “小顾,你还好吧?流了很多汗。”束季同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伸出手给他递了一张卫生纸。他也没好到哪去,浑身上下都是汗,衣服皱巴巴的,看起来很狼狈。

    “谢谢,还好,就是被吓了一大跳。”顾翟年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被弄乱了,额前的碎发湿哒哒地黏在额头前。

    束季同笑了笑,伸手把他翘起来的碎发抚了下去:“刚刚.....刚刚谢谢你的提醒。”

    “没什么,份内的事。”顾翟年松了松捂着口鼻的湿衣物,微笑回答。他耸了耸肩,站了起来把头转了过去,眺望窗外。每次下班休息的时候,他总是会站在后厨的窗边望着远方。

    风从窗外流水一般缓缓淌过顾翟年的身体,他松了一口气,看样子,火势应该不会往上蔓延了吧——至少他现在在这里没有感受到炙烤的感觉,只是口鼻被那些刺激性的烟雾熏得生疼。

    生命如同芦苇一般脆弱,一折就断,总有数不尽的意外在前面拦路,谁也不会是例外。

    顾翟年又想起了他哥,一口重重的气吐了出来。

    如果有一天,自己和他那倒霉哥一样突然死了,那顾文昂必定是他唯一放不下的人。在这个荒芜的尘世活了二十八年,没有什么眷恋到想带走的,只有一个顾文昂,老老实实地安在自己的左边胸口里。顾翟年希望他活得好好的,永远幸幸福福平平安安。

    只是这么久都没有看到那小子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顾翟年一边想着,一边在心底暗骂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己像个老父亲似的给自己的侄子操碎了心,到头来还被对方狠狠欺负了一把,没别的,就是贱。

    顾翟年把身体转了过来,让窗外的风肆意舔舐自己的后脑勺。在这商场的小小角落里,挤了很多劫后余生的人。有小孩、老人、年轻人,站着的,席地而坐的,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疲惫。

    顾翟年把脸别过去,盯着某个角落放空。

    恍惚间,视野里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从一个小点,逐渐放大,放大,再放大。

    顾翟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睁大眼睛,看着记忆里那张熟悉的脸凑到眼前。

    “小叔,你.....” 顾文昂似乎是跑了很久,额头微微沁出了点汗,碎发耷拉在眉梢,胸口上下起伏着。他身上的衣服被一路跑上来的风弄皱了,白衬衫脏兮兮的。

    顾翟年蹲在地上,怔愣着睁大了眼睛,一时间忘记了二人之间的矛盾:“你怎么在这?”

    “小叔.....”顾翟年二话不说就扑了上来,把顾翟年圈在怀里。顾翟年似乎看到了他微红的眼眶。

    那抱着顾翟年的手臂宛如虬结的藤蔓一样紧实,力道之大,几乎要把他揉碎在怀里。顾翟年隔着衣服,感受到对方灼热的体温,混乱的喘息,还有扑通个不停的心跳。

    他感觉到自己悬空的心似乎安定下来了,一下子就有了依靠。

    顾翟年愣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回抱顾文昂。磅礴的肌肉在自己的手掌之下跃动,散发着生命力。

    “小叔,你发烧了吗。”顾文昂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怀里的人。他伸出手试探了一下怀里人的额头温度,“等待会能下楼了,我们就回家。好吗?”

    “你是怎么上来的?你没事吧?”脑袋虽然晕乎乎的,但是顾翟年还是推开顾文昂,往后退了几步。

    “大楼占地面积这么大,另一边没有明火,只有一点烟雾,我就闯进来了。”顾文昂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小叔的后退,表情有点受伤。

    顾翟年的同事似乎也注意到顾文昂的到来,纷纷侧目看着他们两个。

    “艹...你要不要命啊?就这么莽上来...”顾翟年心里百味交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楼下的火警声一直在响,顾文昂刚想上前一步,还没等他做出动作——

    惊天动地的“轰”的一声在耳边响起,几乎要把顾翟年的耳膜震碎,地面也似乎随着这爆响颤动了两下。

    人群开始骚动不安,大家本来都松了一口气,现在全部都紧张了起来。窗外黑烟不断,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关上了。

    “没事,别怕,小叔,应该只是变压器什么的被烧着了爆炸。”顾文昂收紧了搭在顾翟年肩膀上的手。

    那爆响断断续续地响着,窗外原本只能看见点点浓烟,如今那黑烟竟然隔着窗户清晰可见,从窗户缝隙、门的缝隙挤进来,彻彻底底把这个地方包围。

    人群之间的骚动越来越剧烈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就在耳边:

    “要不咱们继续往上跑吧。”

    “不知道那帮搞消防的干什么吃的....”

    再往上跑,就是一个大型的连锁酒店。一些人离开了这个楼层,打开消防通道的门往上走。

    楼道里黑漆漆的,大股大股的浓烟冒了出来,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热意。

    按理来说,消防通道里应该是没有浓烟的,着火期间不能搭乘电梯已经成为常识,或许是楼下的门被打开了,所以才会让楼道里也布满有毒气体。

    呼吸道里的刺痛并没有减少多少,顾翟年背靠着墙,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发慌。脑袋从匍匐上楼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胀痛了,如今浑身都难受,只能靠着墙稍微休息一会儿。

    “小叔.....”顾文昂把顾翟年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擦着他额头上的汗。

    消防应该是先灭火,优先救援火源中心的人员,下一波才轮到他们这些被火影响的人。

    顾翟年躺在顾文昂怀里,浑身上下都在出汗,但是却觉得冷,大脑昏昏沉沉的,意识处于混沌之中,闭着眼睛只能感受到顾文昂在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层楼的越来越热,空气也越来越浑浊。

    耳边传来响声和说话声,似乎是消防队员终于来到了这一层。朦胧之间,自己好像被人抱了起来,紧接着,意识陷入了昏迷。

    顾翟年又做梦了。

    梦里,哥哥和嫂嫂都没有死。自己和顾文昂就像兄弟一样一起长大。他的猫在他怀里活蹦乱跳地撒娇。

    ...........

    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顾翟年掀开眼睫,顾文昂的脸就在他眼前。

    “小叔,醒了?”顾文昂停下手中的事情,走过来把他的叔叔扶起来。顾翟年现在正躺在病房里,手背上插了根针在吊水。

    顾文昂倒了一本水递了过来:“小叔,你吸了太多有毒气体,发烧了。”

    顾翟年表面上接过水,但是心底却在不安。很多事情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比如说大楼里的火是怎么起的,到底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顾文昂,还有他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他还没想好。

    他的防线已经很脆弱了。分别了小半年,怒火早就平息了,顾翟年才发现顾文昂在他心里是如此的重要,如此的....不可替代。或许自己对他,早已有超越正常叔侄之间的感情,但是自己觉察不到。他想,顾文昂再往前进两三步,他的防线就能全面坍塌。他在等顾文昂开口。

    “小叔,有没有感觉好一点?”顾文昂接过顾翟年手中的水杯,放在了桌子上,坐在了床边。已经是傍晚时分,窗外已经黑了,病房内灯开着,他立体的五官在荧光灯下更为清晰,眉骨、鼻尖、下巴、后街,山是山,谷是谷。

    顾翟年顿了顿,收回自己不断下滑的视线:“好多了。”

    自己肯定是被蛊惑了,才会盯着他的脸目不转睛。

    “好。小叔,我下午再来看你。”顾文昂帮他掖好被角,走出去之前还带上了门。

    所以这算是冰释前嫌了?他顾翟年本人还没有答应原谅他呢.....顾翟年扶了扶额头,但是还是松了一口气。

    这次事故算是大事故,楼下酒吧着火波及了好几层楼的人,幸亏火警报得早,死亡不严重,隔壁住着的都是送来的受伤的人。顾翟年喜欢清静,吊完水之后就打算打个车回家。

    一路上,顾翟年的心底一直在撕扯,有两股声音在呼啸。过了这么久,他已经不生气了,但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顾文昂。还是普通叔侄的态度吗?似乎回不到从前了.....还是....顾翟年不敢细想,回家倒头就睡。

    有时候,睡觉是很好的一种逃避方法,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一闭上眼睛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意识逐渐陷入混沌,仿佛漂浮在往汪洋大海上,脑海里什么困恼都不复存在。

    当然,醒来之后依旧什么都没变。

    比如现在,顾翟年醒了,在浴室洗完澡,一出门就和刚回来的顾文昂四目相对——实在是尴尬。

    “小叔.....”顾文昂露出委屈的表情,“你怎么出院了也不告诉我......”

    这种委屈巴巴的表情,顾翟年之前非常受用,但是现在他已经不会再被欺骗了,身体恢复了力气,说话也硬气了起来:“怎么?我想出院就出了,为什么要告诉你?”

    话音刚落,顾翟年又觉得太绝情,只能补一句:“不过,你来饭店找我,我谢谢你。”

    这句话不如不补充,显得顾翟年更绝情了,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顾文昂顿了顿,上前一步就把顾翟年抱住了,他的声音闷闷的:

    “小叔。对不起。我知道你生我气,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我做错了...和你分开了这么久,我才发现你是这么重要,在我的生活里是这么的....不可或缺。我不想和你分开....”顾文昂埋头在顾翟年的颈间,语气委屈至极。

    顾翟年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和恍惚,以至于顾文昂吻上他的唇的时候,他都没有拒绝。

    热乎乎的软物就这样抵上了顾翟年的唇,顾翟年站着,一时间忘了动作。

    身上人似乎抓住了顾翟年在那一瞬间的犹豫,收紧手臂,伸出一小半截温热的舌舔了舔顾翟年的嘴唇,在那湿软的唇瓣上舔吮,轻轻地品尝,没有进一步的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翟年才被放开。他被放开之后才像是醒悟开来一般红着脸别过头去,当然也没有看到顾文昂勾起来的唇角。

    抬起头的时候,他似乎看到自己的侄子眼里泛着红血丝。

    刚才似乎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硌着顾翟年的胯骨,顾翟年一顿,饶是脸皮再厚也红了。其实他看起来一点都不老,站在顾文昂身边,像是两兄弟,他还是那个做弟弟的。

    “对不起,小叔,我...我去一趟厕所。”顾文昂耳朵都红了,转身就往厕所走。

    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顾翟年才慢吞吞地去换衣服,他刚洗完澡,现在身上穿着浴衣还没换。

    睡了一觉,脑袋里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似乎都没有了,除了喉咙有点刺痛之外,其他都还好。走的时候医生给他开了一些药和冲剂,只要按时吃就不会有什么大碍。顾翟年换衣服磨蹭了半天。手机一开机全是‘叮咚’的消息,新闻报道、推送、朋友的关心,潮水一般的信息涌进来。

    顾翟年所在的饭店被大火波及了一点,暂时停业了。幸好当时他们疏散得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楼里有人逃生时搭的电梯,被困在电梯里面差点窒息身亡。死亡人数不多,但是受伤的人很多。被波及到的几千个人里有很多伤号,伤亡程度都不一样,大到被有毒烟雾呛死,小到像顾翟年一样轻微的呼吸道损伤。

    火灾里,被烧死的都是少数人,大多数人都是被燃烧后产生的有毒小粒子烟雾或者一氧化碳熏死的。

    顾翟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小叔,过来吃晚饭。”顾文昂不知道什么时候煲的粥,客厅里弥漫了粥的浓香。

    顾翟年走了过去,坐在了顾文昂的对面。他实在是饿狠了,肚子里空荡荡的,不客气地开始喝粥。热乎乎的事物从口腔通过食道,填满了胃,顾翟年有一种满足之感。

    有时候身边有一个热乎乎的人才会有一种真实活在世上的感觉。

    顾翟年想到了几年前。

    那时候,顾文昂还小,十二三四岁的中学生。顾翟年也没钱。一下班回家,顾翟年就把饭店用剩的食材带回家里做饭。做完饭端上餐桌,他和顾文昂就在四处漏风的出租屋里面对面吃。

    顾文昂成绩好,总是会把自己在学校里拿的奖给顾翟年看。两个人生日隔得近,顾翟年就和顾文昂一起过生日。他提前请好假,买好蛋糕,再做上几个顾文昂爱吃的菜,这就是一个生日。

    有时候想想,那时候虽然生活过得苦,但是心里还蛮幸福的。因为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回家,所以心里就踏实有了依靠,再怎么大的困难,顾翟年都不怕。

    抬头望着坐在对面的顾文昂,眉目里依旧有着他哥哥的影子。小时候丑不拉几的,跟个瘦猴似的,没想到长大之后居然长开了。

    “我吃好了。”顾翟年撂下碗落荒而逃。他怕听到顾文昂再对他说些什么,那样他的防线真的会全面坍塌,他会纵容顾文昂对他做所有事情。

    ——即使顾文昂要对他做的事情是错的。

    站在阳台上眺望远方,远方的灯光汇聚而成的星星点点映入眼帘,顾翟年干脆什么烦心事都不想,坐着放空。

    身后的阳台玻璃门被轻轻打开 ,顾文昂迈步过来站在他的旁边。

    似乎是刚才他的不拒绝给了顾文昂胆量,顾文昂伸出手搂住了顾翟年的肩膀。

    这个吻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二人都没说话,嘴唇就对上嘴唇了。

    男人就是这样的动物,一旦被撩拨起情欲就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