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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我把命交给你

    段竟遥边哭边控诉,“你真爱我就不会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你只顾着你自己,我不想和你做那些事情,你不同意,还把我关起来了,连学校都不让我去,你就是那样爱我的?你最自私了。”

    段川凌听着他控诉,一句话也不辩解了,任由他宣泄着不满。这些委屈在小孩的心里憋了太久,不得宣泄总归抑郁。

    可不是这样的,段川凌反复掂量着小儿子的委屈,企图找出一丝对自己的情意。

    他相信这孩子依赖自己,也爱着自己,细节骗不了人,眼神骗不了人,很多时候段竟遥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他并不排斥他,他们的感情太深了,习惯刻入骨髓,戒都戒不掉。

    段川凌分不清父子之情还是爱情,他只知道自己全部的感情都给了段竟遥,能给的不能给的一股脑全给了,他觉得自己要的不多啊,为什么这孩子这般吝啬。

    段竟遥不愿意正视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谁都要他去面对,让他烦躁也无措,本就是难解的题,他又能给出什么答案来。

    “遥遥,以前都是我错了,好不好,你别哭,爸爸不会再那样对你,你放心。”

    “你说得话不可信。”

    段川凌哑然,那就听他说,可段竟遥也不说了抹了把眼泪继续要扑腾回家。

    都闹到这份上,再放人离开可就得不偿失,下次段竟遥一定严防死守,绝不让他靠近半步。

    段川凌扣着他忙问:“你到底顾忌什么呢?遥遥,你在害怕我?还是在不安什么,和我在一起让你压力这么大,立刻就要跑吗?”

    段竟遥自然是害怕的,有时候他也想过,何必如此纠结呢,可他不能不纠结。

    昂斯说他拿母亲当成拒绝段川凌的借口,半点不假,的确存在这一部分因素,他在阁楼时一瞬间的震惊产生的念头,从而成了他防守的标靶。

    他厌恨情人关系,当别人的情人能有什么好下场,母亲有好下场吗?别说母亲了,段竟权的妈妈,死无全尸,这就是站在段川凌身边的代价。

    那么多前车之鉴,由不得他不慎重考虑。

    即便段川凌能杜绝一切外来因素,可他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安定因子。

    父子的关系可以长长久久,一生都不会变,因为这段关系的维系不靠个人的意愿,也不依赖所谓的责任心,那是血缘的决定的。

    可以说,这辈子只要他们不换了一身的骨血,不换了一身的皮囊,父子关系都存在,永远不会改变,这难道不好?绝不用担心受怕。

    那情人就不一样了,这种一时冲动,受着多巴胺和荷尔蒙操控的产物,无法长久。

    任何受人情感操控的东西,都不可靠。所以段竟遥怎么可能觉得当情人比当父子划算。

    而他的性情也执拗,就像对待冬青和威尔,恋人和朋友都只能当一个,他喜欢单纯的关系,段川凌非要搞得如此复杂。

    要是段川凌对他坏一点,他早不要他了,他也不喜欢这样的纠结。

    段竟遥不肯说,段川凌非逼着他说。

    听他一说话,段川凌惊愕了,“这……我没说把你当成情人,遥遥……我不会抛弃你的,你到底从哪儿来的这些想法,我这些年对你不好吗?”

    “你对你儿子好。”

    “小东西,我只对你好!”段川凌气得要再咬他一口,“我不是为了和你当情人才上床的,我对别人也没兴趣,我只喜欢你,你不懂吗?你怎么能不懂呢!”

    “你早晚有不喜欢的那一天。”段竟遥委屈的直掉金豆子,“等你不喜欢我了,你就会杀了我,你那么狠,谁知道你能不能真干得出来。我当你儿子,我们没那么亲密,你厌弃我了还不至于想杀我。要是我真接受了你,那我们关系更亲密了,你要是讨厌我……我命都没有了。”

    段川凌气得手都抖,狠狠的砸了一拳在枕头上,“你可真是!你可真是我一手养大的好儿子!专知道怎么伤我的心,你早晚要气死我。”

    “你看,你看你现在就想对我动手了,我说得难道不是实话么,我们原本可以当一辈子父子的,你干嘛不愿意。”

    “你闭嘴。”段川凌不想再听,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段竟遥“唔唔”叫唤,眼里的控诉更多了。

    背弓完成凌厉的弧度,高低起伏着,昭示着主人爆裂般的情绪,段川凌快要被气得吐血,他真想敲开这只黑心的小崽子脑袋看看,一天到晚到底想些什么,居然还觉得自己会杀他,荒唐到不能再荒唐了,他杀谁也不会对他动手的啊。

    段川凌慢慢松开捂着段竟遥嘴巴的大手,改为轻缓的抚摸,手掌许是因为极力的克制微微颤抖,青筋都爆了出来,“遥遥,你在害怕我会抛弃你,对不对?”

    段竟遥气鼓鼓的一口咬到了他的虎口,啪嗒掉了两颗眼泪。

    段川凌缓和了再缓和语气,轻声问:“你怕我抛弃你,那是不是说你不恨我了?你喜欢我,也爱我,对不对?我不会杀你的,我只要你乖乖的留在我身边,被我爱着护着,我决计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的。”

    段竟遥咬得更用力,视线被泪水模糊了。

    段川凌温柔的舔了舔眼泪,亲了亲他的眼角,语气柔柔的,“乖孩子,这几年你想过爸爸吗?回答我好不好?”

    段竟遥恶狠狠的瞪着他,可他满脸的泪,双眼红得像兔子,气势锐减,反倒有些可爱。

    段川凌温柔的诱哄着,“乖,告诉爸爸,你想念过我吗?想起我时不全是坏的吧?爸爸也没对你做过许多坏事啊?”

    段竟遥受不了的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侧身一滚,一抬腿压到他身上,气极了,点了炮仗般一连串的话蹦出来。

    “是,我喜欢你,我离不开你,我老想你,你满意了吧?谁说你对我不坏了,你那么坏,我讨厌死了你了,可我还是回去了,我讨厌可还是忘不掉你。你不是都知道这些吗?”

    “我不知道啊……”巨大的惊喜冲击倒段川凌,他还真不知道小儿子也是这般心思。

    “你怎么会不知道!”段竟遥提高了分贝,更生气了,“你就像玩游戏一样玩着我。你知道我依附着你,你掌控着游戏的开始和结束。你也知道我在意你,不能忍受你不要我了,你怎么那么坏啊!你都知道了还要问我,非逼着我说,我说出来了你能怎么样?你很得意啊?我说了你得哪些好处了,能多长几斤肉吗?”

    说到最后几乎是怒吼了,段竟遥气极了,“你心里其实和明镜似的,你就是故意的,你太混蛋了。”

    “遥遥,遥遥……”段川凌颤抖的抱住他,一遍遍喊他名字。

    “滚开!”抹了把眼泪,段竟遥踢他打他,怀抱铁箍般丝毫不松。

    段川凌赶忙解释,“好宝宝,爸爸不知道这些,你从来都没和我说过,我一直以为你讨厌你,以为你还恨着我。我,每次我靠近你,想抱抱你,你不是哭就是闹。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好孩子,遥遥真好。”

    “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你自己感觉不出来么!你要是不得意,就不会一次次出现在我面前,你明明说过不监视我,不打扰我,可你还是一次次在挑战我的底线,你就是吃定我一定会退让,你吃定我狠不下心,你!”段竟遥气的说不出话来。

    段川凌苦笑,他哪里是得意,他不过是害怕而已,段竟遥一味的逃,他要是不靠近,不看紧点,四年下来他连人都找不到了。

    况且感情这种东西,又不是段竟遥一个人患得患失,他更厉害。他是真怕时间会冲淡自己的存在,别说回家了,怕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还好,还好他的遥遥也喜欢他。

    “是,都是我的错,我太笨了,没早点发现你的心思,对不起,爸爸向你道歉。”

    段川凌搂紧了孩子顺毛,亲亲气鼓鼓的小脸,忏悔道:“我不应该逼你的,我应该早早的感觉出这些来,全都藏在心里,一个人躲起来偷着乐,谁也不告诉,不该非逼着你说出来,乖,不哭了。”

    哄了好一阵,段竟遥阖上眼皮,脸蛋通红,先是被气红的,怒火消散后发现自己把什么话都说空了,羞恼取代了愤怒,不愿意再面对段川凌。

    这些话他是打算烂在肚子里,死都不肯说,可段川凌步步紧逼,他只能跳墙了。

    他本就在这段感情里处于弱势,都是在虚张声势,这下子把短处全部暴露出来,等同于将把柄交出去给人拿捏,悔死了。

    正懊恼着,段川凌绞了温湿的毛巾给他擦了擦脸,思量着这么让脸皮薄的孩子缓过劲来。

    牌全摊开了,他也终于知道段竟遥一直怕什么,既然这样的话……

    “遥遥,爸爸送你一个东西。”

    段川凌送得东西太多了,段竟遥不稀罕新鲜玩意儿,手心里被塞进一个圆圆的小东西,他掀红彤彤的眼皮瞧了瞧,直径三厘米的圆形遥控器,黑色的,一按按钮浮现出高科技感的光线纹理。

    “这不是普通的遥控器,需要三四道锁打开,来,我给你录入指纹。”段川凌解释着,擦干段竟遥的拇指录入了指纹,接着设置密码。

    “两道输入密码,第一道是你和我生日编号,第二道是顺序反过来。”

    “这是干什么用的?”

    “还有最后一道,采样虹膜,睁开眼睛。”

    段川凌拿着对段竟遥的眼睛一扫,取样成功后东西被激活了,然后他将遥控器送给了段竟遥,“千万收好了,爸爸的命现在捏在你手里了。”

    段竟遥爬起来,狐疑的把玩着手里的小玩意,“什么意思,这是什么东西?”

    “纳米级的微型炸弹遥控器,植入到我的体内。”

    “你开什么玩笑?”段竟遥瞪大了眼睛,“你骗我的对吧?”

    段川凌笑着拉过段竟遥的手,“你自己摸摸,一颗在我的胸口,另一颗在后背第七根脊椎骨下方,乖,来摸摸。”

    段竟遥惊骇得抽回并把遥控器摔到他身上,“你疯了吧,你不会真种了炸弹吧?”

    “几年前碰到的一个有意思的装置,就种到身上了。”

    “你,你……”

    “你不是怕我伤害你么,我把命交给你,以后没有可以伤害你了,包括我,好不好?”

    段川凌捡起小玩意重新塞回段竟遥的手里,包着他的手指一根根握拳,这是一场豪赌,四重密码,只要段竟遥对他有一点犹豫和不忍,就不会下杀手。

    而这场豪赌的结局,只有在他死亡的那一刻才能揭晓。

    ——有可能假如在未来的某一天,段竟遥终于按下了按钮。

    ——也有可能他们白头。

    “我杀了你,你手下的那些人不会放过我……”

    “怎么可能呢,遥遥,我都给你安排好了,集训岛出来的那股势力的信物过几天也给你,谁也不能伤害你,我说了。”

    段川凌继续说:“段家的产业太大,我怕你驾驭不了,不过你放心,我把一半留给了段竟权,他和我达成了协议,作为回报会也会庇护你一辈子。你要过逍遥日子,还是学习管理公司,我都给你安排好了。至于分支的那些人,这些年被收拾的差不多,不成气候,你要是不放心,我走前帮你杀干净……”

    段竟遥的瞳孔剧烈得收缩了一下,他猛得扑倒了段川凌,急得眼泪打转了,“你是不是也得癌症了?止痛药是不是你自己吃的?你得什么病了,你是不是快死了?”

    段川凌交代这一切的口吻太像在留遗嘱了,段竟遥想不多想都难。

    “我真没事,放心,现在还死不了。”

    段川凌试图安慰惊慌失措的小儿子,却见满脸泪痕的小孩抖着手掐他的脖子,凶横的哭着说:“你要是死了,我就杀了你。”

    段川凌失笑,“小宝宝,你也太霸道了点吧。”

    “我不管,你不能有事。”段竟遥恶狠狠地道:“你欠我的,你欠我一辈子了,一辈子都还给我……你死了我就不原谅你了,我记恨你一辈子,我,我……””

    眼看着眼泪又要落下来,段川凌忙把他抱回怀里,柔声哄道:“不死,你陪我,我也陪着你,好不好?咱们一直在一起。”

    “你不能骗我。”

    “不骗你,明天就去做检查,我保证身体没问题。”

    “把炸弹取出来。”

    “取出不来的。”

    段竟遥低喝:“取出来!”

    “好好,试试,试试,都听你的。”段川凌忙顺毛。

    两人闹到了很晚,才精疲力尽的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