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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番外血色记忆(下)

    七八架直升飞机突兀的降落云层,从天上垂下软梯,近百道黑色的身影蹿进深林,局面霎时间扭转过来。

    段川凌抱着小儿子刚走出工厂,突然怀中男孩的眉心多了一点红点,出于本能的一转身一弯腰,一声闷响狙击子弹射穿了肩膀,胸前开出一朵血花。

    枪声响起不久,十几道人影立刻锁定了方位冲了过去。

    “爸爸,你没事吧?”滚烫的鲜血飞溅到了脸上,抱着自己的男人带着他一起摔倒在了地上,段竟遥慌了手脚,要抓下眼上的蒙眼布,却被段川凌抓住了手腕。

    段川凌咽下涌到喉咙口的甜腥液体,将他抱起来,“爸爸没事,别担心。”

    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太重了,周围枪声密集,宛若置身混乱的战场。

    阳光照穿软薄的布料,段竟遥睁着眼睛隐约看见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尸体,抱紧了段川凌的脖子,“爸爸,我怕。”

    段川凌手臂托着他,“不怕,马上就回家了。”

    一队人簇拥过来。

    “段总,这里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

    段川凌甩出一张照片,“把他们找出来,我要亲自会会他们。”

    照片上的人赫然就是视频里的两人。

    段川凌先把段竟遥放进草坪上停着的一架直升飞机里,转身要走被揪住了衣摆,小孩惊魂未定,不安的问他,“爸爸你去哪儿?”

    “乖,你先回去。我去处理点事情。”

    直升机载着段竟遥飞离地面,手忙脚乱的摘下眼罩,俯身往下面一看,情况比他想象得可怕多了,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工厂周围的土地都被染红了。

    这一幕似乎和记忆里深藏的压抑碎片重合,脑袋一阵刺痛,段竟遥趴在门框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他最后的画面里,视野中心的伟岸男人身形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大腿被击穿,段川凌的感觉不到痛觉的似得猛地往前一冲,将偷袭他的男人扑到在地,揪出了黑暗里,彼此都看清了对方的脸,恨不得活吞了对方。

    忽然中年男人一刀扎进段川凌受伤的大腿,段川凌眼疾手快的反拧住男人的胳膊,咔嚓一声脆响将其胳膊生生拧脱臼了。

    段川凌喘了口气,将他另外一条手臂也卸了下来,“二叔,你什么时候喜欢起偷偷摸摸的了,果然是属耗子的啊。”

    面不改色的拔出腿上插着的刀,反手就捅进了段二爷的腰腹,他扎的位刚好在肾脏附近,刀拔出来的时候故意斜着一划,扩大的伤口涌出来了大量的鲜血。

    中年男人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生命力随着腰间豁出的大口子涌出许多,嘴唇发白,愤怒的看着自己的一部分手下叛变了他。

    “你,你怎么可能……他们……”

    “很奇怪我为什么可以调动这些人?你以为有了老爷子给你的信物就能指挥一切了?”

    段川凌卡着被他制服在身下的男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脸面具,“我的好二叔,你怎么这么天真啊,老爷子留下的人早就被我清洗干净了,有了信物又怎么样,我的人会听你的?你岂能指挥得动。”

    接过一把三棱军刺,抵住了男人的咽喉,段川凌手稳心狠,军刺插穿了他的脖颈动脉,三棱军刺就像血槽,顿时更多的鲜血喷泉一样涌出来了。

    拔出军刺随意插进他的手里,将对方钉死在了地上,段川凌站起身,上半身也快被自己流出来的血液染红了衣服。

    阴狠的目光俯视着前几分钟还在威胁自己的男人,现在就像条被击败的疯狗似的蜷缩在地上,即将一点点死去,连无能的狂吠都发不出来。

    “躺在这里慢慢等死的滋味,你一定会很享受的。”

    一个手下走过来俯首道:“人已经找到了,另一个已经自杀了。”

    扇过段竟遥一巴掌的男人被带到段川凌面前,此刻的男人形容无比狼狈,身上多处伤痕,脸上只余下惊恐欲绝的表情,哪里还有半分视频里的嚣张。

    段川凌走上前,掐着他的脖子辨认出满是泥土和血污的脸,认了出来。

    这人是他二叔的心腹,资料上显示是个性虐狂,加上恋童癖。一想到这种人刚才居然碰到了他爱如眼珠子的男孩,暴戾油然而生,杀机弥漫。

    将人狠狠的往地上一掷,二话不说抄过手下的枪两个点射,粉碎了想爬起来男人的膝盖,男人哀嚎一声,像一摊烂肉瘫软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可这还远远不够。

    段川凌沉着脸再度走近,落在男人的眼里无异于死神的降临。

    “饶了我,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沙哑的声音从被掐坏的嗓子里冒出来,段川凌不耐烦的踢了他一脚,让他闭嘴。

    “这只手?”踩着右手的脚又放到了左手上,“还是这一只?”

    “杀了我,杀了我……”

    落到段川凌的手里男人清楚自己肯定活了不了,他只求一个痛快,但段川凌不可能那么轻松的就让他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我养的孩子我自己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你居然敢打他。”暴怒的男人表情狰狞可怕,“想死可以,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段川凌平了平表情,淡淡的说了句:“人的手有27块骨头,我倒要看看你多了几根骨头。每天切一块下来让他自己数着,带回去,不许他死了。”

    段川凌松开脚让手下把他带走。

    “是。”

    段竟遥被送到了回了老宅,诺大的停机坪响起螺旋桨的声音,披着外套蹲在门口的男孩闻得声音猛得朝天上看去,一张小脸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段川凌从直升机上下来后面色也不见得比段竟遥的好看多少,男孩一看到立刻爬起来冲他跑过来,边跑边哭着喊他。

    跑到一半看他血染了半身,小孩停了中途,段川凌加快脚步走上前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充斥着浓郁血腥气的怀抱却让段竟遥觉得心安,大颗眼泪扑簌簌的滚下来。

    “爸爸,呜呜爸爸,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段竟遥小心的扯着男人的衣服要看伤口,段川凌走得倒是稳,从背后看倒看不出他负了伤。

    身后草地上延长了一地的血迹,跟着男人身后的一群手下面面相觑,回过神后忙去叫医生过来。

    老宅被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围成铁桶,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段川凌上位的时间并不太长,段家也不是普通的家族,权力的交接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几张文书,一纸遗书就能定下乾坤的,那须得真刀真枪,用血洗王座。

    上任家族活得时间太长了,子孙一个个如狼似虎,打得头皮血流,每一个都不是简单的货色,段川凌也不能在短时间全部将他们清除干净。

    而借着这次机会,刚好来一次大清洗。

    手下汇报着各项事宜,段川凌一面听一面吩咐着,还一心三用的拿着热毛巾给小儿子敷脸。

    听到段竟权去救其母了,段竟遥大惊,“阿姨也被绑架了?”

    段竟遥从来不叫段竟权的母亲做妈,本来也不存在血缘关系,养育关系就更不存在了。在他的记忆里这位漂亮端庄的阿姨只在每年的除夕能见到,平时听说都住在别处。

    “别动,怎么有血?”段川凌托着男孩的下巴探查着,脖子上沾了血迹,一擦就掉了。

    段川凌换了一身,一会功夫肩膀又印染出了红云,段竟遥急得用手给他按着,双眼含了两包泪,抽噎着问:“医生怎么还不来,你的伤不要紧吗?”

    段川凌表现平淡多了,“没伤到要害。”

    跟着段川凌的医生也是退下来的老人,沉默寡言,医术精湛,很快就到了。

    取子弹时段竟遥不放心,眼巴巴的要跟着他,段川凌稀罕的低头看了看他,“不怕吗?”

    “怕。”当然怕,段竟遥现在腿肚子都哆嗦,他看见血腥的一幕就怕得要命。

    “怕也要跟着?”

    段竟遥哭着说:“我怕你有事。”

    按理来说在这样的家族里见伤见尸都不是稀罕事,可对段竟遥来说那就像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段川凌心头一热,那滋味说不出的舒畅,仿佛这一刻就是再给他一枪能看到这孩子这样的表情都值得的了。

    “取个眼罩来。”

    将蒙上了眼罩的小孩抱进医疗室放到病床上,段川凌自己则拉过凳子守在床边,三两下解开衣服,示意取子弹。

    段竟遥摸索着朝他爬过来,拉住了他的手就不松,段川凌将脱下的衬衫往他怀里一塞,“抱紧了,别抱着我,爸爸怕弄伤了你。”

    意志力再如何顽强也抵不过血肉之躯的事实,就算段川凌不怕疼,也不能无动于衷的忍受切开血肉从骨头里捡出弹壳还能一动不动的。

    他最多就是没发出惨叫而已,一颗完整的弹壳和四五片碎片与铁质盒子碰触清脆的响声。

    除此之外就只有男孩小猫似的哽咽哭声,幽幽噎噎,不绝于耳。

    段川凌半阖着眼皮凝视着缩在床角抱着他衣服发抖的小孩,他的表情是竭力维持着镇定却失败了,狰狞的难以直视,不打麻醉直接取弹这份罪他受着坦然。

    红木扶手椅生生被他扳断,医生无声的给他上完药包扎好了绷带,没多说一个字,动作比平常快了一倍不止。

    挥了挥手把人全遣退了,段川凌挪到床边冲小孩张开手,“遥遥,过来。”

    段竟遥哆哆嗦嗦的爬向他,才碰到指尖那手臂就环上了他的肩膀,将他往前一带,压进药味极浓的怀抱里。

    段川凌的声音极少见的听出了虚弱的意味,“乖宝宝,别动,陪爸爸躺一会儿,爸爸没力气了。”

    段竟遥听话得不动了,蜷缩在他汗津津的怀里,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慢慢睡着了。

    段竟权回来的时候是第二日清晨,他带回来的一群人包括他自己都挂了彩,人群中不见段家主母,太子爷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三叔公跑了。”段竟权咬牙道:“我一定会追回他的。”

    宽大的办公椅后面,段川凌只披了一件白衬衫,肌肉结实的胸膛上缠绕着层层绷带,面色也没有多好看,闻言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段竟权打量着男人,他倒是第一次看他受伤的样子,裹着绷带都没有半分弱气,依旧强悍得令人胆颤。

    “我有件事情问你,你上前来。”

    段竟权走到桌前,段川凌招手,“到我旁边来。”

    段竟权隐隐猜到是为什么了,果然朝他一走过去就挨了一巴掌,青紫的脸上多了个掌印。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因为我没抓住三叔公,没救出母亲,任务失败了?”

    “一部分原因。”段川凌坐回去,“三叔应该逃到海外去了,你母亲作为人质暂时不会死,你自己看着办。”

    走出办公室,段竟权看到煞白小脸抱着一团衣服的段竟遥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应该是要去找父亲,他似乎明白了段川凌的怒气从何而来了。

    “大哥。”段竟遥惺忪的眼睛瞪大,他昨天哭了很久,眼眶还红肿着,“你受伤了?谁打你了?”

    段竟权俯下身,盯着段竟遥未消肿的侧脸看了看,点点头自言自语,“我明白了。”

    段川凌在迁怒。

    不全是迁怒,段竟遥的安危段竟权负责一部分。

    “大哥?”

    “竟遥,是我的人疏忽了才让你被绑架了,这次是我欠了你,日后我会还给你。”

    说完段竟权转身离开了,这一走,太子爷多年不曾回来过。

    一头雾水的段竟遥去找段川凌,他不懂大哥明白什么了,段川凌也不需要他明白了,抱过男孩软绵的身体发现体温偏高。

    “发烧了?”额头抵着额头试了试温度,段川凌让人去叫医生。

    段竟遥生了场大病,病愈后和五年前一样,不好的事情被他忘得七七八八,晚上常从梦中惊醒,一身汗一脸泪,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

    段川凌于是每天晚上都把人抱到自己床上哄着,守了他半个月,梦惊的毛病才逐渐好了。

    此后段川凌更加注意了,再未轻易让他小儿子碰到过血色的场景,自己也开始注意不再亲手沾染血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