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顾知非心软了）

    组织部门工作严谨，管理严格，日常工作上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各科室科长负责跟分管副部长汇报，别说向晚一个新来的，便是部门里不归他管的科长们平时也见不着他的面。

    唯独一个例外——部办公室。

    每个单位都会有一个叫做“办公室”的科室，办公室负责的工作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其工作核心就是服务领导。领导开会前的会务布置，领导出入的行程安排，领导办公室的卫生打扫，甚至连室内花草的养护，都是办公室的工作。

    顾知非的秘书吴哲，名义上也是办公室的人。

    顾知非为了不让自己见到向晚，避开办公室，特意把向晚安排到一个活多事多的科室里，企图让他每天都忙成狗，只能加班加点地干活，免得两人不小心撞见。

    谁料再次听到向晚的名字，竟然顾知非自己问的。

    那一天他没睡好，早早来了单位，发现自己办公室里的陈设稍稍有了些变化，变得更符合自己的工作习惯了，还有一阵清冽而心安的味道似有若无地传来，跟他在家里用的香薰似乎是同一种。

    办公室主任周伟来找他签报销单的时候，顾知非随口夸了下，表达了自己对他们工作的认可。

    周伟道：“我可不敢居功，今天是向晚给您收拾的办公室。哦，就是咱们部里新来的那个小同志。”

    顾知非不动声色地问道：“他去办公室了？”

    周伟道：“那倒没有，他还在二科那边。昨天文江打扫卫生时正好碰见他，他主动过来帮忙的。您别说，这孩子不但做事利索，人还挺稳重。刚来的时候我还觉得他这人冷冷的，相处起来才发现是挺好的一男孩。”

    顾知非垂下眼睫认真签字：“……做事如何，还要慢慢看，别急着下定论。”他签完最后一笔，发现自己根本静不下心来，便道，“让吴哲过来一下。”

    周伟拿过报销单，点头道：“我叫他过来。”

    周伟一走，顾知非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小白，上次让你查的事，怎么也没个动静？”

    陆白似乎在商场里，电话里还能听到导购介绍产品的声音。

    “动静是有……可是哥，有些事情，你还是装作不知道比较好。”

    顾知非手指轻敲着桌面，瞬间明白过来，淡淡笑了：“……就这么维护他？也不怕你哥被毒死。”

    陆白低低道：“他不会的，我也骂过他了。”

    “小白……”顾知非心下一叹，到底没忍心说他什么，“行了，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顾知非拿起座机听筒，迟疑了一下，拨了一个座机号码。

    “顾部长？”邵正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嗯，让向晚过来一下。”

    “好的，顾部长。”

    似乎只过了一两分钟，顾知非的门铃响了，他低着头直接按了开门键，才从门铃视频里看到来的人是吴哲。

    吴哲刚进来正要关门之际，另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同志忽然挤了进来。

    顾知非一看到这人就有些头疼，这是个退休了闲着没事成天来找他的老家伙。不为别的，就因为他退休前的死对头提拔了，如今职务层次比他高一级，他心里格外不平，天天天天来闹。

    碍着他也是正经儿的老干部，办公室的人不好拦他，一般情况下都会告诉他顾部长不在，直到有一次，办公室告诉他顾部长不在，他不甘心，就站在顾知非门口等着，等了整整三个多小时。

    顾知非不能出门戳破办公室的谎言，生生地被他堵在办公室里一上午。

    从此之后，办公室的人就不敢再糊弄他，顾知非在就在，不在就不在。反正他们的顾部长是个心冷的人，任人怎么哭闹他都可以视若无睹，无动于衷，甚至还让秘书给人家倒水拿纸巾，以免哭得没力气了。

    顾知非开会时说过，他们这个部门是干部的娘家，为干部服务，替干部着想，是他们的本分，但这并不代表一味地满足个别人员的不合理要求，不允许存在任何非组织行为。

    今天来的这个老干部的行为，在顾知非看来就是非组织行为。

    果不其然，老干部一进来就开始叨叨他退休前职务没提拔，职级也没能晋升的事。顾知非被他烦的不行，还不能表现出来，径直吩咐吴哲道：“你回头去酒店帮我收拾一下东西，晚上回家住。”他在酒店里住了已经半个多月，一开始是为了躲向晚，后来则是懒得收拾东西。

    既然向晚已经追到单位来了，再住酒店里躲他也没有意义，不如好好面对。余光瞥了下老干部，顾知非又道：“把下午要调研的项目资料给我，我先看一下，免得下午去的时候闹乌龙。”

    吴哲默默回忆了一下顾知非下午的行程，想说好像没有什么考察项目的安排，愣了一下，忽然被老干部的念叨声拉回了思绪，立即道：“好的，部长，我马上拿来。”想了想又添了句，“您身体还没好，中午还得去医院，时间上可能会比较紧张，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今天能早一会儿下班，我们先去医院一趟。”

    顾知非看着一点即透的吴哲，非常满意：“行，那你拿来项目资料我们就去医院。”

    老干部表情讪讪，问道：“顾部长生病了啊？”

    顾知非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没大事儿。”

    吴哲很快拿了个前几天刚考察过的项目资料过来了，顾知非又把郭乾叫了过来。

    郭乾的办公室就在他隔壁，一进来看到正在激昂演讲的老干部，脸色一沉：“你怎么又来了？”

    老干部跟郭乾比较熟，立即跟他瞪眼：“我怎么不能来？！”

    顾知非将这块烫手山芋交给郭乾：“郭部长先陪他聊聊，我这边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毫不犹豫地扔下这俩人就出去了。

    一出办公室，正看到向晚低头站在走廊墙边，安安静静地等在那里。见他出来，向晚抬眸，眼里泛着希冀的光。

    顾知非心里一阵莫名地心疼——

    被那个老家伙一闹，他竟把向晚给忘了。

    顾知非转头看了吴哲，吴哲立刻会意：“我去楼下等您。”

    顾知非正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向晚便道：“对不起……”

    顾知非最怕向晚说对不起，条件反射地蹙眉：“为什么道歉？”

    向晚低着头，小声道：“是我害你生病了，我……”

    向晚的话还未说完，郭乾已经带着那个老干部从他办公室出来了。顾知非不在，他们在他办公室里谈也不合适，郭乾便想着把这个老家伙带到自己办公室里，此时一出门，刚好撞上了还没走的顾知非。

    郭乾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他们，似乎担心顾知非仍存着撵走向晚的心思。

    顾知非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回过来对向晚道：“走吧，边走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