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算账

    邓金立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宽厚中透露出几分欣喜：“诸远啊，你在哪儿呢？”

    诸远面不改色，一只手捏紧手机，一只手撑住许双沉身上，抬臀起身：“我还在外面。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邓金立说：“你要是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最好回来一趟。机场专线附近，发现了潘正凤的踪迹。”

    射过之后还未完全疲软下来的性器从后穴拔出的时候，发出‘啵’的一声，诸远表情一僵，许双沉若无其事地将车窗降下来半截。

    嘈杂密集的雨声顿时涌入耳中，夹杂着泥土的风吹散了车中性爱的味道。

    “今天晚上呢，由我牵头临时组了个会议。”汉东市副市长秦有则缓声开口，很自然就流露出上位者的指令，“事关政府的十年规划，你正好也过来出席一下。”

    许双沉有秦有则的联系方式是因为之前公司的新项目发布会，平时基本就是逢年过节的，发短信问候一声，没怎么联系过。就算有需求，也是秦有则的秘书打电话通知他，今天亲自打过来，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出。

    不过许双沉也注意到了秦有则语言的艺术性。出席和列席虽然只相差一个字，但含义却相去甚远。

    许双沉：“好的，秦市长，我马上就到。”

    诸远：“好的老师，我马上回来。”

    诸远翻身下来，动作迅疾地将衣服穿戴整齐：“先去你家，我洗个澡，快，专案组那边有情况。”

    “专案组？”许双沉正在扣纽扣，他垂眼遮住深思的眸光，“是孙硕那边供出什么幕后主使了？”

    诸远眉头皱起，又恢复平静：“双沉，你不必套我的话。你当过警察，应该知道，警察是有保密规定的，能说的，我自然会说，不该说的，你什么都别想知道。”

    许双沉将眼镜取下，用刚才擦头的毛巾擦拭掉镜片的水渍，才重新戴上：“诸远，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吗。”他嘴角露出一个笑，弯着眼睛，“我可是一心为了咱们扫黑除恶的专项斗争卖力气啊。”

    他又补充了一句：“床上床下都是。”

    “……”，诸远拧动车钥匙，将车子驶出停车场，“你少来。如果真的是跟我们督导组一条心，就把你掌握的证据都交出来。往哪边？”

    “左拐，第二个路口向右。”许双沉叹息摇头，“看来你还是不信任我，我要是有什么证据，肯定早就交上去了，还用等十四年吗。”

    “是你不信任整个政法系统，连带着不相信督导组和我而已。”诸远目视前方，夜色下，雨渐渐小了。

    “那你信任我吗。”

    诸远说：“我只相信证据。”

    许双沉扯了扯嘴角：“巧了，我也只相信行动。”

    到小区楼下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两人湿淋淋地进门，鞋窝子里都是水。邵荣穿着个工字背心曲腿在吃面，看见两人时，足足愣了五秒钟，诸远去了卫生间才缓过神。

    邵荣几口把面吞下：“你出轨了？”

    许双沉正坐对面擦头发呢，差点没被他这话给吓个跟斗：“你好好说话，什么出轨不出轨的。”

    邵荣凑过去，狗鼻子在许双沉身上嗅了好几下。他狐疑地坐回去，重新吃面，嘴里嘀嘀咕咕：“大哥对你那么好，他刚出车祸你就跟诸远上床，他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你就好比那个潘金莲，大哥就是……”

    许双沉抄起汤勺就朝他脑袋拍了好几下，吓得邵荣连忙护住脑袋：“我前两天脑袋上的口子还没好呢，你再给我敲出脑震荡。”

    “你是该好好治治脑子了。”许双沉戳他脑门，“咱别讳疾忌医，我给你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大夫成吗，好好治治你那脑子，整天不知道想什么。”

    诸远洗澡很迅速，一分钟就洗完出来。许双沉给他找了自己的衣服，两人身材差不多，许双沉高一点，但相差也不大。不过他已经在商界十几年，再加上身份使然，衣服过于精致华贵，不符合诸远的身份，只能去邵荣那边搜罗一套让诸远换上。

    事关潘正凤的线索，诸远不敢耽误，他下了楼立马驱车赶回市公安厅。

    路过专案组的时候，诸远找了一圈，又没找到封久安：“封久安呢。”

    “他晚上带着几个人去丰汇路那边查场子去了，我半个小时前给他打了电话，应该很快——安哥这么快就回来了。”

    诸远回头，正好看见封久安指挥着几个同事把一群衣衫不整走路直晃的男男女女带进侯问室，见到诸远，封久安敬了个礼：“诸队。”

    “怎么回事，哪家的场子？”

    封久安报告：“丰汇路极光夜总会，抓到了几个嫖客和卖淫女。”

    诸远没忍住笑了下，伸手揽过封久安的肩膀，向办公大厅走去：“江至胜的产业是吧，给你沉叔找场子去了？”

    封久安摇头：“没有，就是例行检查而已。”

    诸远也没揭穿：“关于江至胜这个人，我多少也听说了一些，督导组也接到不少群众的匿名举报，但现在的关键是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我们要做的，是不能打草惊蛇，要暗中调查取证，再一网打尽。”

    “是。”封久安是警察，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只不过那天许双沉险些被人暗算吸毒，着实把他吓到了，所以今天才没忍住。

    “走吧，先去开会。眼下的重点是关于潘正凤的线索，其他的案子我们也会同时进行调查，你也别太着急了。”

    他走了两步，口袋里的手机一震。

    【您的好友申请已通过】

    “你去抄人家场子了？”许双沉洗完澡，正在卧室换衣服。邵荣抱着手臂倚着门框，默默看着他。

    “啊……没有，就是去……”他声音有点虚，“……交流了一下开店经验。”

    “还……还交流开店经验？”许双沉将扣子扣上，又选了条领带，邵荣过来帮他系上，“什么意思，准备散伙，自己单干？开个夜总会，找点小姐，你好光明正大的嫖娼？”

    邵荣将领带用力一收，勒的许双沉喘不过气，才松开一点：“你以为我是你，就好那二两肉的事？”

    许双沉整理好领口，又左右调节一下领带，伸手将衣柜里的马甲和西装外套取出一件件穿上：“食色，性也。我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高不成低不就，没爹没妈，没结婚没孩子，连师傅的死都查不明白，再要不给自己找点什么东西绊住，十四年前我就跳东兴湖了。”

    “再说了。”许双沉穿好裤子在玄关处穿袜子换鞋，“我那不都是应酬逢场作戏吗，倒是你，一大把年纪，你现在就算想成家，估计你也只能找个二婚的。”

    “我有喜欢的人了。”

    许双沉惊了惊，抬头看去，邵荣垂着眼给自己倒水。凌乱到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下，是一片深色的阴影。

    这句话让许双沉一时半会心情有些复杂，邵荣从小跟他一块长大，两人也算是相依为命。许双沉考上大学去了警校，邵荣落榜去了修车行，中间从来没断过联系，他也从来没有任何事瞒着邵荣。那几年被小混混围追堵截的时候，他怕牵连到别人，谁都不敢联系，就只联系了邵荣。之后这么多年，也是邵荣一直默默陪在他的身边，两人一条裤子一个被窝的感情，连他脸上那道疤，都是为了保护许双沉才留下的。

    乍一听见邵荣有喜欢的人，许双沉不舍之余还有点难受。

    “怎么之前从没听你说过？”

    “你也没问。”

    “这倒是。”许双沉穿好鞋，将一旁的雨伞抽出握紧，“我今天赶时间，要去开会，等回来再问你女方的情况，你得给我说明白，我好帮你撮合。”

    他开了门，走出去又退回来：“差点被你绕进去，帮我开车。路上我再好好盘问你。”

    可惜邵荣打定主意当个哑巴，嘴严得很，不管许双沉怎么问，就是一声不吭，打死不交代喜欢的对象。

    “你就当哑巴吧。”许双沉下车的时候没好气捶了他一拳。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许双沉很快就到了二楼会议室。

    会议室已经坐了不少人，许双沉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秦有则右首的男人，邹致远。

    邹致远，长兴资本的老板，他旗下大大小小的公司解决了汉东市将近两万人的就业问题，也是汉东市重点扶持的商业对象。

    这个男人今年已经61，两鬓的头发中夹杂着些许白发，但看起来却颇为年轻。他穿着做工考究的深灰色西装，因为脸上时常带着笑容，总是让人觉得他的为人十分儒雅。

    老狐狸。

    许双沉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也含着笑，配上深色的西装和精致的领带夹，温文尔雅的风采不比邹致远逊色半分。

    “实在是对不住，秦市长。”许双沉说话慢条斯理，带着歉意，又给足了秦有则面子，让人挑不出半点错，“让您久等了。您打电话时我正在外面，衣服都被雨淋湿了。过来开会总得体面点，这不，回去换了身衣服，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寒暄客套的话过后，场面不尴不尬的打开。秦市长看起来像是跟邹致远比较熟稔，闲聊了一两句，才跟许双沉介绍。

    “这是咱们市长兴资本的老板，邹致远。”

    许双沉起身，隔着桌子将手递过去。随后，邹致远才有些傲慢矜持地站起，与许双沉握了握。

    “邹总，好久不见。”

    “许总风采依旧，就是不知道谭总的身体状况如何，我们大家都挂心的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