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哎，老李，大伟叫你呢。”小陈扯着大粗嗓子朝正在拆卸木板的老李喊道。 “TMD，这大伟就会使唤人呐，我这可忙着呢。”老李一边把一大捆沉重的木板搬上货车，一边不满地嘀咕。 “好像是新招了人，你还是快去吧。你这个老好人，老工人。每次不都是你去招待。辛苦了哈！”小陈笑着拍了拍老李的肩，然后走了。 人事部。 “小吕你以后好好干，伟哥保证不会亏待你的。你跟着老李，很快就能上道了。”包工头大伟亲切地道。眼前这憨小伙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手掌宽大，定有身好力气。他自是十分之满意。就是时不时会露出三岁小屁孩的傻笑，眼神中空落落的，满是懵懂无知，一脸蠢相。不过反正是卖力气的活，脑子也用不上。 吕状呆呆地盯着脏污的地板，闻言好似终于想起了老父亲的多次叮嘱，忙道：“谢谢伟哥，俺会好好干的。” 站在一旁的老李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上前将大伟拉到旁边，压低声音说：“这个小伙子怎么看着像个呆鹅，我知道咱缺人，但是你可不能干了什么拐卖的勾当啊。” “你放心，我是这种人吗？他是李海介绍来的，说是他老乡的儿子，小时候生过病，把脑子烧坏了，生活能够自理，就是听不太懂别人说的话，费劲。”大伟瞟了吕状一眼 ，小声地回道。 “那就好。”老李暗松了一口气，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发现除了有点呆呆外好像也没什么。虽然可能脑子有点不太正常，但是好歹也是个壮小伙。除去傻气，满面都是他羡慕的年轻气盛和充沛活力。于是走上前拍了拍吕状的宽大的肩膀，道：“吕状是吧，你叫我老李就好，我先带你去工地转一圈熟悉熟悉流程。” 宽阔的工地上，以一栋10层的高楼为中心，堆满了水泥，砖头，飞扬的尘土。皮肤长期裸露在外而变得黝黑的赤膊大汉们忙忙碌碌地在尘土和刺耳的杂音中来回穿梭。他们有的强壮如牛，是像吕状一样的年轻小伙子。有的满脸褶子，老态沧桑，面部麻木，像老李一样的较瘦弱的厚实人。脸色各异，长相不同，来自四方。相同的恐怕是那卖力的差事。 建筑工地上，按专业分木工，外架工，钢筋工，砼工，普工，瓦工，安装工，电焊工，油漆工，打磨工，水电工，起重工。按技术程度分分为小工，初级工，中级工，高级工，技师。 而老李就属于老普工了，也就是所谓杂工。 “李叔，俺听不懂。”吕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着头盯着自己粘满灰尘的鞋面。“俺在中专学的是焊接，但是俺听不懂老师的话，爹说俺就光有一身力气，你可以直接告诉俺要干啥不？” 老李看着吕状小学生似的模样，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道：“咱正在建的大楼是一家大酒店，已经砌好一半楼层了，你力气大，身子壮，就当个普工里的搬运工吧，你先负责扛水泥，推材料之类的搬运工作。跟我来。” 大楼后的建筑材料堆积处。 此时正是休息时间，工人们聚在一块，吹牛，划拳，抽烟，打牌，瞎扯淡，开黄腔，玩手机，好不热闹。 老吕和李壮就突然进入了这一锅乱粥的世界。 “呦吼，来新人啦～”一声清亮的口哨声刺入耳中，一个身穿灰T的大汉首先发现了吕状和老李，他肆意地打量着老李旁的吕状，玩味地叫道。 吕状听到后慌慌张张地抬头望向声源处，。 这名大汉看起来没甚正经样。上身没穿工地统一的蓝色工装，浅色灰T仿佛缩水了似的紧紧包裹着上身凸起的肌肉，将好身材尽显。下身倒是规矩地穿了宽大蓝裤。只是在一上一下的对比，却莫名的有种别样的骚气。脸型瘦长，骸骨突出，五官立体，端端正正的，明明应该是看得很舒服的脸，嘴角一下垂，眉眼一拧，就端的透着丝丝猥琐。 吕状看着眼前的大汉愣了好几秒，手指不自然地搓了搓。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有点害怕。 因为他突然想起村里陈大爷家的母狗，那条很凶很大，老是对他嗷嗷大吠，能把隔壁村大公狗大旺打的嗷嗷叫的鬃狗。 他小时候还被咬过一口。 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条鬃狗，他不明白的东西太多了。 “来来来，见见你的伙计们。”老李一把拉过呆呆地像块砖似的杵在那的吕状。把他从脑壳痛里解救出来。 吵闹削弱了些，大多数工人们停下来，将好奇的目光投过来。 吕状在那细细密密的打量中，紧张地低下头，条件反射地傻笑起来。 这惯来是他待人接物的法子。 工人们看着吕状笑容满面的痴笑，心里犯着嘀咕，四下沉默。 三分钟过去了。 没等吕状停下傻笑，小张终于忍不住打破安静道：“怎么，还是个傻的，笑个P啊？” “哈哈哈，小伙子见到我们这群糙老爷们咋跟见大姑娘似的？心里乐滋乐滋的。”老黄头取笑地说。 “大姑娘，哈哈哈哈哈～”小张夸张地笑了出来。 比较正经的工人疑惑地问：“怎么，能干活吗？” “能干活，就是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给烧坏了，不容易理解别人的意思。你们别欺负他。”老李看了一眼一脸好奇的工人们，无奈地警告完后，将目光望向吕状，挑了挑眉。 跟大伙打个招呼。 吕状终于不笑了，茫然地看着老李。 “傻”名在外的吕状get不到。 “叫什么名呢？该不会还是个哑巴吧～小傻子～”灰T大汉嘲笑道。 熟悉的嘲笑让吕状恢复几分明智，“俺叫吕状。不是哑巴。”他有点不安道。他前不久刚在小县城的中专毕业，也如想象中一样没学到什么本领，他爹也不嫌弃他，托了老家在外务工的李叔，这才把他送到这卖苦力，他第一次出来打工，又傻又没经验。习惯了同学们的嘲笑，却还不懂社会冷暖。 “吕壮啊～小伙子确实很壮实嘛！看这满膀子肌肉。”小张夸张地凹出肌肉，学着吕状的傻笑，“嘿嘿嘿嘿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工人们忍不住被小张的滑稽模仿逗笑了出来。 吕状慌张地辩解：“俺能帮俺爸干很多活，因为俺力气很大。俺爹说俺很壮实。但是俺的名字的状不是‘强壮’的‘壮’，是‘奖状’的‘状’。” “这‘奖状’是“271医院（精神病院）颁的吗？‘最乖小傻子奖’哈哈哈哈……”灰T大汉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朝吕状走去。用沾满灰土的手戳了戳他的头。好像对他脑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很有兴趣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工人大笑。 “得了得了，笑够了就赶快干活，听天气预报说后几天会降暴雨，可别延期了。到时候拿不到工钱，我们上哪儿哭去。”老李忍下笑意，一本正经对吵闹的众人道。 “行了，老李头你还信天气预报啊。不过谁也不想延误工期。那个小傻子，你来我们这边帮我们搬大理石块。”灰T大汉一边往大理石块堆积处走，一边又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哈哈，这傻大个可以留在身旁干活累了调笑一番。他脑中有一个有趣的想法。 “得了，那你就去那边搬石块吧，好好干，不会亏待你的。其实大家都是穷苦人，都大多好相处，不过嘴上没什么正经，你不用太在意。没什么问题的话，那我就继续去干活了。”老李说完后就离开了。 吕状默默地跟上灰T大汉，心里充满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