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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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四个字，有那么一刹那间让言之词觉得无法呼吸，他感受到了哥哥语气里的冷怒，潜意识觉得是那件事情终于东窗事发了。 仿若周身的空气都顿时凝固住，寒气直逼心脏，言之词懵然站在原地，被未知的恐惧震慑得失去身体所有的支配力。 见面的地方，在一个曾经他们常去的咖啡厅，他一个人前来赴约，才走到那店门前，就看到了里面正襟危坐的言攸之。 言之词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样子，被人从福利院带回言家，身为他父亲的那个男人对他不置一词根本不理会，他被孤零零丢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地像个被遗弃的小狗，身后没有退路，身前也没有光亮，只有逃不开的黑暗渐渐吞噬他。 而朝他伸过手来的，便只有言攸之。 那时候同样是少年的言攸之半蹲在自己面前，露出温柔的笑，他说，“弟弟，我是你的哥哥。” 从此，世界在眼前打开了一扇门，所有的美丽色彩都一股脑儿溢出来，将他原本灰暗的天空染出一片明艳。 而此刻，那个带给他一切美好开始的男人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成熟男性的优雅洗练，即使是一个轻轻的抬眸都似有无限的深意，眉眼流转的角度，深邃眼底藏着的故事，还有那仿佛伫立在喧嚣之外的沉静…… 世界失去了声音，所有的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其他的任何人都成为了无声的灰色背景。 言攸之真的太美好了，难怪不管是向丞还是李承淮都对他心生向往，就连自己，像这样从远处注视他的时候，都从内心深处升起无法压抑的愿望，想靠近他、哪怕只是一尺一寸，都想要靠近他…… 只要和言攸之在一起，就似乎已经得到了梦幻般美好幸福的一切。 然而还没等言之词从曾经的美好里回过神，言攸之的目光骤然落在了他身上。 那是一种冰冷如寒泉的注视，宛若一盆冰水浇在言之词的身上，所有的温暖都消失了，尖锐的疼痛刺穿心脏，似乎连灵魂都被这样的目光彻底冻住。 言之词脸色苍白，他四肢都似乎没了力气，麻木到不能动弹，隔了半晌才找回一点点自我，慢慢朝着言攸之所坐的位置走过去。 哥哥的目光一直冷冷地盯着他，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对方散发出得强大的压迫感。 言之词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窒息感一点点扼住他，直到完完全全站在哥哥的面前，他张了张口，竟然什么都没说出来。 “坐下。”磁性的，金属般震动感和立体感的华美声线，传递出的是让言之词无法言述的冷酷，他不自觉地颤了颤，接着听话地坐在了言攸之的对面。 “哥…………”艰涩地挤出这一个字，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对方。 言攸之却没有回应他。 他无声地绷紧了下颌，唇线抿成生硬的一线，就连十指都根根捏紧。 两个人间的氛围从未像此刻一样冷凝严肃过，不过才几分钟的时间而已，言之词后背都满是冷汗。 在两个人对峙的空间外，极度阴沉的天空似风雪欲来，大风刮得枯树不断摇晃，偶尔有人再次走进咖啡厅，都会带进来一阵满是潮湿寒意的冷风。 然而这些，又怎么比得上那股将心脏深处都冻结的冷意？ 言攸之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眸中已经带上血色，“告诉我，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言之词脸色惨白，仿若被戳到致命处般怔然看着他，这样的表情，不用亲口回答，都已经知道答案了吧………… 言攸之承受着内心无法比拟的痛苦，清冽的唇扯出一丝惨笑，“好……不愧是我的好弟弟！不愧是我疼了这么多年的好弟弟！” 言之词眼中含着的泪水刹那间落下，他哆嗦着开口，声音却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哥，我不是……” “你别叫我哥！”没说完的话被满是愤恨绝望的声音打断，言攸之向来从容的面容上全是痛苦，他眼尾已经殷红一片，连同着眸中的血色纹理更让人心惊，“言之词，你有心吗？！任何人算计我，我都可以不在意！为什么偏偏是你……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父亲走后，整个言家我就只有你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言攸之的身体都在发颤，对他而言，知道是言之词算计自己，比在会所被人凌辱还要痛上一百倍！只有至亲的伤害，才是最致命最痛苦的……他给言之词的，是绝对的真情真心，没想到这么多年的倾心相对，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剂毒药！ 言之词浑身哆嗦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在听到这些话之后他心如刀绞，下意识伸手下去拉住哥哥的手，”哥，哥哥……“ 可才碰到哥哥的手背，就被如同甩开什么致命的毒物般狠狠挥开！ “你别碰我！”言攸之踉跄着站了起来，他的眼中一片血色宛如要滴出血来，刀刃似的眸子直直望着满脸是泪的言之词，声音沙哑悲切，“也别再叫我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也不敢有你这样的弟弟。” 话至此，已是决绝。 言之词浑身抖如筛糠，冰凉的泪水顺着他惨白的脸颊流下来，一滴又一滴落在手背上。 说完这句话，早被言之词伤得心灰意冷的言攸之面容悲凉沉静，“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屋外，已经下起了雪。 言之词麻木地走在路上，冰冷灌注进了四肢，身体似乎变得有千斤重，而他的脑海里只有一阵又一阵空白的尖锐痛楚，呼吸沉重又缓慢，心脏在拼命鼓动着…… 哥哥走了，带着自己给的伤害走了…… 生命里所有的光彩都似乎随着对方决绝的话而灰飞烟灭，只要想起一起，胸口的疼痛就加重一分。 他该怎么办？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补救，甚至他在一开始，竟然都不敢去面对这样的错误…… 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言攸之，从来没有…… 虽然羡慕过，嫉妒过，可他自始至终都是明白的，明白这个世界上唯一爱自己的只有哥哥。所以他才觉得，把哥哥骗到会所里，让向丞在哥哥面前失态，就算哥哥知道了真相，也绝对不会怪自己太久。 可他没想到，那天在会所里会有那么多对哥哥心存不轨的人，他们那样聚集在一起，就等着哥哥自己送上门去…… 把言攸之推向地狱的，是他自己！ 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也无论做什么都弥补不了。 言攸之，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言之词的世界已经陷入了一片黯淡，只剩唯一那一点点星光指引着他前行的方向 而等他痴痴茫目地回到家里时，他才猝然清醒。 指引他回到这里的，不是温暖，不是光亮。 而是更深更浓，会将他全部吞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