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目标：星辰大海

    “……我知道了。”半空中的影像消失，唐科转头看向柳泱。“没找到尸体，船上也没有任何异常的消息传出来。”

    “……”柳泱低着头，“尸体不可能自己消失……是谁做的？他为什么……他一定知道我是雄虫。”

    唐科自上而下看着他，不只是红肿的脸，还看他衣襟处露出的红色痕迹。发生什么几乎不用花费多少力气就能猜出，但更具体的，比如柳泱是怎么被别人发现他是一只雄虫的，又是怎么杀死那只——暴戾的气息一下从唐科身上迸发，他的眼睛里浮现出噬人的血色——那只胆敢染指他的虫子！

    平复半晌，唐科沉着脸看向柳泱，突然开口：“给你的戒指呢？你又……”

    柳泱回过神，沉默片刻回答道：“忘了……我从你那里离开，回去的路上就被……之后回去又睡了一觉，”这时候他的表情有些讽刺，“醒了就过来找你，哪还记得戴戒指……别管这些了！”

    柳泱打断了想说些什么的唐科，“我不能再待在这艘船上了，再待下去我绝对会被人发现！”他的情绪有些激动，“我不要当船妓……”接着上前拥住了唐科，脸埋在他的胸膛，“你带我走吧……只要离开了这里，我就永永远远的——属于你。”

    唐科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我……”他感觉到柳泱的手臂收紧，轻得像情人呢喃的声音传来：“唐科，我是你的雄虫。”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柳泱正在为奔向星辰大海迈出他的第一步：偷……借飞船。

    现在并不是逃走的好时机，星盗船正在为停靠殁航线做准备，放置小型飞船的舱室里每天都有给飞船检修的机械工。

    如果时间不那么紧迫，那么再等几天，等黑鲨号到了目标航线，星盗们会安排一些人驾驶战机去“卸货”，这时候他们就可以趁机混进去，开战机脱离母船后，自然是想去哪去哪，且在众多战斗飞船的掩护下，还不容易被发现。

    可惜他们等不及了，所以只能采用有些冒险的方式逃脱了。

    柳泱直接去了放登陆船的船舱。登陆船是星盗船停靠港口时，用于输送货物的飞船，相比小型战机，登陆船体积更大，速度更慢，攻击能力也几乎可以说没有。但当下情况，偷登陆船的难度比战机小数倍，且登陆船放在最外层舱室，是最好突破的。

    短时间内想要逃出黑鲨号，自然不会采用太过精细耗时的办法，只能适当牺牲安全，采取更简单粗暴的办法。

    柳泱去舱室跟唐科安排好的人接头，之后他需要做的事很简单：等。等唐科将一切都处理好，再过来找他。

    为制造混乱减小他们被追击的可能，唐科选了几个破坏后不会影响飞船整体机动性，但会让飞船的生存空间大范围缩减，需要立即修理的地方安装感应弹。这件事他不能让手下去做，他当星盗的时间不久，且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去经营，他手下的忠诚度并不高，让他们去做这种跟背叛黑鲨号挂钩的事，他们极可能会中途反水。

    因为地点挑得比较分散，唐科用全速也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这计划说不上万无一失，但成功的概率已经不算小了。……可惜的是，黑鲨号有一个尽职尽责、喜欢到处巡视的大副。

    在唐科引爆感应弹，就要与柳泱一起登上登陆船时，亚里尔德出现了。天知道他是怎么有闲心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巡查，且在外面因爆炸一片混乱的时候，不去镇场子而是溜进了这间舱室。

    先不提亚里尔德看见柳泱时露出的恍然和说不上是不是蔑视的眼神，他跟唐科打起来了。

    他们俩的实力差距并不大，唐科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看来外面的爆炸是你引发的。”亚里尔德躲过唐科的飞踢，甚至还有闲心跟他搭话。

    “哼，你这是不管外面的死活了。”

    “话不能这么说，黑鲨号的星盗要是连这点场面都应付不了，那他们真可以滚蛋了。”亚里尔德一拳头轰过去。两人拳打脚踢，你来我往，一点儿没有往日的同事情谊。

    “想不到我们的航海员唐科唐先生真是个同性恋，这会都要带小情人私奔了。”

    听见这话，唐科连眉也没皱一下，只是心里愈发着急。

    “不过……”亚里尔德眼里闪过一道精芒，“我可真好奇……航海士突然这么着急带情人跑路的原因是什么。”

    唐科默不作声，除了开头那句话，他就没再搭理过亚里尔德，只是下手越来越重。

    这边柳泱心急火燎，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越拖他的处境就越危险。

    之前因为唐科的布置，登陆船起飞后被星盗们发现的可能性很小，因此只要通过预先打开的次级通道，就可以说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已然被亚里尔德发现，即便唐科摆脱了他，他们成功乘登陆船飞出黑鲨号，那接下来迎接他们的是更为严峻的问题：亚里尔德会立即派战斗飞船追击他们，以战机的速度，他们想逃脱几乎是痴心妄想。

    不，还有一个铤而走险的办法。柳泱眼里闪过一道暗芒。那就是：留唐科拖延时间，他自己逃走。他相信唐科会老老实实的跟亚里尔德纠缠以给他争取时间，唯一的问题是：单靠自动驾驶，他很难躲过宇宙间种种未知的危险、最后平安降落。

    这是生命和自由的搏击。

    他再次朝唐科和亚里尔德的方向看去。看得出来，亚里尔德不能将唐科制住，唐科也不能摆脱亚里尔德的纠缠。

    束手就擒还是跟自己的命赌？柳泱将牙齿咬得咯吱响。正在这时，他余光看到一抹蓝，那蓝光比羽毛轻盈，速度却又很快，快到还没看清它的形态轮廓，就已经飞到他的面前。恍惚间柳泱觉得那蓝光飞进了他的脑袋。

    “上船。”伴随这声音，旁边登陆船的舱门打开。

    柳泱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王虫？”

    “嗯。”那个声音回答。

    “我、但是……”柳泱皱眉，但很快松开，脑中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是你让那具尸体消失的？”

    “是。”王虫回答的很快。

    “所以你知道……”柳泱话没说完，他很快注意到当下情况，他立马转身朝舱门大开的登陆船走去，在抬脚上去之前，“其他的事我之后问你，”他说，“你会让我平安着陆吧？”

    “。”不再是那种奇妙的语言，柳泱脑海里浮现出符号。

    他几步走进登陆船。与其说是相信王虫，不如说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登陆船动了，透过视窗，柳泱与唐科对视，他无声地张开嘴：帮、我。

    他看见唐科瞪大眼睛，目眦尽裂。他知道他认出自己的口型来了。

    飞船冲出次级通道，也许有一声与空气摩擦发出的爆鸣声，也许是他的幻听。柳泱看到那一片黑暗，他的心跳却并不因进入沉寂而失去活力。“砰、砰……”心脏激动地打鼓。

    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喜悦占据他的身心。

    不知道进入这黑暗多长时间，或许有一两个小时，也或许只有短短几分钟，柳泱彻底回神。

    为小命着想，他自然是先跟王虫确定好降落地点。跟唐科原定的目的地他自然不打算去了。登陆船本来就不是用来进行长距离航行的，即便飞船的能量充足，他们最多只能以现在的速度再飞四天半。降落地点的选择余地并不大。

    最终，柳泱决定进入附近的一条编号为癸52438的航线，通过这条航线他们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一个开采星球。

    接下来与王虫的交流中，柳泱如愿以偿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的答案:王虫感应到他使用精神力，见他杀人后匆忙逃离，顾不上善后，遂顺手帮他处理了死尸。

    “那你进我梦里的时候怎么没跟我说？”

    “你没问。”

    柳泱早发现王虫说话越来越连贯，不再像梦里那样断断续续。“……以后跟我有关的事都主动告诉我，行吗？”

    “。”

    “谢谢。”柳泱沉默一会儿，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个问题没有立刻得到解答，大概有两三秒：“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具体是做什么？”柳泱皱眉，“什么时候？”

    “不会伤你性命。不是现在。”后面无论柳泱怎么询问，王虫都语焉不详。

    “飞船即将进入癸52438航线，倒计时三十秒，30、29、28……”

    突然的机械音打破了沉寂。

    虽然是已开发的安全航线，但因为虫洞本身的吞噬属性，航线内部并不风平浪静。

    柳泱清楚看到屏幕下方的“自动”变成了“手动”，他知道是王虫更改了模式，毕竟自动驾驶很难平安度过航线。

    虽然看不见，但柳泱感应到空气中有很多看不见的“线”，他猜那是王虫的精神力。

    飞船进入航线时，柳泱感到有一丝凝滞包裹整个船体，接着像是把陷入泥泞的脚拔出来——他们彻底进入航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