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周末的前一天，小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有一瞬间竟然想开打窗子从楼上跳下去来逃避明天。可真站在窗子旁，又觉得这窗子竟比往常所处的位置要高许多，双腿战战兢兢的发抖，想退而求其次的大喊几声，上上下下的看了一圈每个楼的窗户都亮着灯，这要是真喊出来，明天隔壁的大爷楼上的大妈就要来敲门打探消息，小李实在不擅长应付他们，因此只好又回到床上想着也许明天是张姑娘有事来不了呢。于是小李将电话放在枕边期盼哪位神仙显灵能拖住张姑娘。

    许是因为小李平时不曾供奉神灵，神灵并未显灵，张姑娘还是如约来了。两人拎着一堆礼品一起坐在了小李父母家的沙发上。

    李母不住的夸张姑娘长的好看，张姑娘则回道，“阿姨也好看，要不是小李告诉我，我还以为是哪位堂姐呢！”明知是恭维的话，李母还是很开心，两个女人相当投机，围绕着小李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小李几岁尿床的事都扯了出来。小李一阵尴尬，去厨房转了一圈，“家里好像没盐了，我去买袋盐。”说完就匆匆出了门。

    小李在超市把每个牌子盐的说明书反反覆覆读了一遍，才精挑细选拿了一袋往家走。路上车来车往的，司机为了躲避行人不停的按着喇叭，小李看着汽车滚动的四个轮子，想着要是有辆车能撞到自己身上就好了，这样自己就能被送去医院不必回家。可一路安安稳稳小李脑子里期待的事情都没发生，再怎么慢走，还是到了小区。

    可巧楼下正好有两个大爷正在下象棋，小李装作很懂的样子在旁边看了一会。邻居牵着小孙女出门，一眼就瞧见了小李，忙喊道，“小李你这孩子，怎么还在这看上棋了，你妈刚才来我家借盐还说呢，你这孩子买盐买丢了。你快回家去吧。”小李应了一声这才磨磨蹭蹭的回了家。

    到家时张姑娘和李母已经做好了饭，李母的笑容止都止不住，不住的说张姑娘是个好孩子。小李默不作声闷头扒饭，李母不满的说，“你这孩子就知道吃，也不知道给小张夹个菜。”

    小李放下饭碗，夹起一块肉放进张姑娘碗中。张姑娘笑道，“阿姨，小李他知道我现在正减肥呢。饭菜都得少吃点。”

    李母哎呦了一声，“这些小姑娘啊，和我们年轻那时候可真是不一样了。”李母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我们那时候都喜欢胖的，谁家要是有个大胖媳妇在村里都横着走路。”

    张姑娘听了只抿嘴笑，眼波落在小李身上，似是想起了什么场景，面上越发柔和。

    小李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放下碗筷一头扎进厨房收拾残局。客厅中父母和张姑娘笑声不断。小李叹了口气，父母都是办事老练能言善道的人，只有自己三脚踢不出一个屁来，与这个家格格不入。相反张姑娘倒是如鱼得水，衬得自己倒像个外人似的。

    小李在心底叹了口气，越发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想到父母对张姑娘的满意，心中惶恐不安到了极点。

    而张姑娘则完全没有小李的烦恼，李母很喜欢她，婆婆好相处做儿媳的就能轻松不少。在张姑娘和李母的穿线下，两家人正式的见了一面，全程都是张母和李母在交谈，偶尔两位父亲插一句话，张姑娘则在两家有分歧点时用俏皮话转移话题给大家台阶下。

    而小李则神游在外，望着窗户出神。两家父母见面，作为当事人的小李反而被隔绝在外插不上话了。

    李母说，“我看明年五月初二是个好日子适合办婚礼。”

    张母接过日历仔细看了看，不住点头，“这日子好这日子好啊。小李和我家张姑娘都是木命，这天属水正好旺他们俩。这日子行！”

    李母笑道，“那咱们就定下来。这天结婚！”

    结婚？

    小李忍不住开口，“结婚是不是太早了点？”

    张母说，“小李呀不早了，你和张姑娘也到了年纪了。不快点结婚，我家张姑娘就是高龄产妇了，到时候生孩子多危险啊。你有什么主意你就直说吧，正好大家都在这。”

    李母瞪了一眼小李，对张母说，“小李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不想，总要让别人帮他想，他哪里有什么主意呢。等以后结婚了，还得是靠张姑娘掌家我们家小李是不成的。”

    小李一听这话刚才开口的气全被泄了。只得闭上嘴一言不发。

    张母问，“小李啊，你是不是有哪不满意？有你就说出来，毕竟日子是你们小夫妻一起过，我们几个老的就算去你们那，也就是住几天。你可千万别因为我们几个老的夫妻间倒恼上了。”

    李母眼刀直往小李身上戳，越是这样小李越不想开口。偏偏张母也有些不是滋味，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逼着小李说话。

    小李被一声声的问询吵的脑袋要炸了，心里突然涌上一份破罐破摔的勇气。他刚想大声说自己不喜欢张姑娘，结个屁婚。就听张姑娘幽幽的叹了口气，“妈，小李觉得结婚早是因为我俩现在连个窝都没有。我们大人倒是能租房子度日要是有了小孩总不能让孩子也和我们一起搬来搬去吧。”

    张母接道，“这倒也是，没个稳定的地方住是不成的，还是小李想的周到。大人能委屈孩子可不能委屈了。亲家你看呢？”

    李母瞧了小李一眼，小李则茫然的看向张姑娘。李母顺着这目光看向张姑娘的肚子，只觉得明白了点什么，心中一阵狂喜，“是该有个地方住，再苦不能苦孩子。我和他爸虽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可这么多年省吃俭用的，也攒了点钱出来。就是不知道你们想在哪买房子呢？”

    张姑娘说，“合适的房子不好碰，我先和小李挑挑看。”

    后面的话小李都听不进去了，他的脸涨的通红，心脏气的像受了惊的河豚。他想立刻质问张姑娘，又觉得毕竟是个女孩子，还是要给她留几分颜面的。于是小李拍了下张姑娘的肩，“你和出来一下，有事和你说。”

    张母问，“什么事啊，在这不能说？”

    张姑娘看了下小李的脸色，对张母笑道，“工作上的事不方便你们听。”

    张姑娘起身被小李拽到了楼下，小李问，“你什么时候和我商量过房子的事了？”

    张姑娘甩开小李的手，满脸怒气，“我一直在和你商量，你每次都心不在焉不注意听我说话。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结婚要买房子，买房子！你哪次听了？我说让你换个岗位去赚钱多的车间，你呢？你装聋作哑的就是不肯离开办公室，非要做个拿死工资的文员。”

    小李左右看了看，伸手捂张姑娘的嘴，“你小点声，都是街坊邻居不怕惹人笑话吗？”

    张姑娘躲开他的手，“我高兴大声说话怎么了？！”

    小李火气顿时也上来了，面对一脸挑衅的张姑娘，想想她平时身前身后围着自己转对自己的好，这火气渐渐的自己便熄灭了。小李叹了口气，“我们不要吵了。”

    张姑娘哽咽道，“谁稀罕和你吵。还不是你欺负人，我知道你埋怨我房子的事没和你商量就说出去了。可我不也是为了咱们俩吗，咱俩都是文员加一起工资还不过六千，不靠父母什么时候能有个自己的家啊，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开口，我才说的嘛。而且我也对我父母说好了，首付我们家也会出一部分。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小李没答话，只觉得特别疲惫。从一开始就是赶鸭子上架，赶到如今竟莫名其妙的要结婚绑在一起。张姑娘当小李还在生气，拉着他的手撒娇，“你别生气了！别生气了！”

    小李幽幽的叹了口气，“我不生气了，天有些晚了，我送你们回旅店吧。”张姑娘听了又频频求原谅，烦的小李只好连连保证自己不生气了才算完。

    送完张姑娘一家，小李没有选择住在父母那，而是回了自己的出租屋。他从冰箱里翻出一罐啤酒喝了起来。苦涩的酒滑过咽喉，脑子里却回忆起刚才和李母的对话。

    小李对李母说，自己不想和张姑娘结婚。

    李母很平静的问为什么。

    小李犹豫道，“不喜欢，没有感觉。”

    李母以过来人的样子说，“小李啊，你性子闷也不是吃苦耐劳的人，更不是敢闯敢拼的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做个文员领个死工资饿不死自己。张姑娘样貌能力哪样不比你强，这个你说不喜欢分开了，下一个你就一定喜欢了？就一定比张姑娘强了？知足长乐，我和你爸不也是这么一辈子过来的？什么喜欢啊，感觉啊那就是你们年轻人瞎闹腾。你听妈妈的，和张姑娘在一起你绝对不亏，张姑娘一看就是全心全意的对你好，有个人照顾你妈妈也放心了，不然以后我和你爸不在了，你将来可怎么办啊。小李啊，你大了，早晚得面对现实。”

    ……

    小李一边喝一边哭，母亲的每句话都戳中了他最脆弱的地方。面对现实吧，小李啊小李有个条件良好的女孩不嫌弃你没有上进心，你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就这样吧，不论怎么想和张姑娘在一起都是最佳的方案，就这样吧，和张姑娘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