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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千千万不爱我就换

    京城中流传三条笑料。

    一为秦御史家的独子,天定乾元,书香望族,可非要弃仕从商,致使没有一家门当户对的贵族看得上他。

    二是翰林院有一后辈,虽是坤泽,但温润儒雅、才识过人,祖上几辈皆为皇商,本也能轻松择一好夫婿,却认死理般非上面那个乾元不嫁。

    问第三条是什么?便是官家圣意,下旨赐婚以上二人,但迄今四年过去,仍未成婚,原因竟是那秦家的乾元看不上舒家的坤泽,又不敢忤逆圣上,只能一拖再拖。

    偏偏舒家那位又是个痴心不改的,二十有六的年纪,任凭蹉跎也无半句怨言。

    众人一提这事就发笑,可笑着笑着又不免啧声慨叹,替其惋惜不值。

    多好的坤泽,连当今圣上都以嘉言褒奖,怎么就看上一个自降家族身份的不肖子孙?

    也有人站在秦家乾元的立场,道是如果自己也被这种手段逼婚,只会更加不满乃至离经叛道。

    总而言之,偌大的京城,从望门贵族到寻常百姓,只要谈起这一对强行拉配的鸳鸯,那是没有一个人看好的。

    与他们想法类似,当事人之一秦知时也是这么想的。

    今年是他拖延婚约的第四年,手中的生意都做起来了,往年“先立业、再成家”的借口怕是不能再用了。

    可他是真的不想和舒朝雨成婚啊。

    一想到,往后半辈子都要与那般性子冷淡之人相处,他便觉得人生索然无味。

    想过反抗吗?想过。但这婚不仅是官家赐的那么简单,还是他父母力求所逼按着他头认下的。更无法抵赖的是,舒家在他初期起家时帮了不少忙,这个人情除了“以身相许”,概无其他偿还方式。

    没办法,他只能接受,逼迫自己适应。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母亲又过来训斥一番,让他约舒朝雨明日踏青,趁此机会好好增进感情。

    秦知时听了却只想笑。

    有什么意思呢?又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罢了。

    只是这明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而且距离上一次给舒朝雨补充信香已有两个月。他喊来仆从送去口信,捎带两身新衣挂饰,便继续看手里的账本。

    一直看到太阳落山,室内油灯添上,他站起来活动腰颈时,才想起被打发去送信的人还没回话。

    虽然不用问也知道对方肯定是答应赴约,但秦知时认为领了任务却不汇报是态度问题。

    他把那仆从喊来:“你几时回的府?怎么不回禀?”

    原本他都打算小小惩戒一下,却不想被问话的仆从莫名不安踌躇。

    秦知时看得疑惑,催问道:“你倒是说啊。”

    那名仆从被他吓了一跳,“哎哟”一声也不敢瞒了,一股脑地把实话都倒出来:“爷,小的下午去舒府上问过了。可舒公子他,他给拒了。”

    “哦,我还当怎么回事,就是拒……什么?他拒了?”

    秦知时像是听到太阳从西边出来般不可思议,再度确认:“他没答应?”

    “嗯,是。”

    “理由呢?”

    “呃,舒公子并未明说。”

    那仆从声音更低了,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虽然众人都传他家爷烦舒府那位公子,但他一个朝夕伺候的人,怎会看不出主子的真正心思?

    果不其然,秦知时并没有像想象中因解脱而高兴,反而有些发愣。

    他站在原地良久,久到仆从低下的脖子都麻了,才回神似的僵硬地挥挥手:“你下去吧。”

    “是。”

    那仆从忙不迭地就要退出去,然而在走到门口时又被一声喊住。

    “等一下!我让你送过去的东西,他收了吗?”

    “并无。”

    简单的两个字又把秦知时浑身的力气剥下一层。

    想不明白,怎么会,舒朝雨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拒绝他?

    房内已只剩下他一人,秦知时刚想再喊人过来随他一起出门,脚踏出一步又停了下来。

    算了算了,还是等明日吧,天都黑了还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着急呢。

    硬生生忍住那股冲到舒府一探究竟的冲动,秦知时又走回桌前,继续用工作麻痹自己。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舒府,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趴在桌旁双手托着腮,正出神地盯着自家主人誊抄书卷。

    书房内寂静一片,青年温润好听的嗓音在油灯下响起:“想什么呢?墨要干了。”

    “哦哦。”

    小丫头赶紧站起,抓过砚台认真磨墨。

    她这魂不守舍满腹心事的模样,舒朝雨一看便知:“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拒绝秦知时的邀约?”

    小丫头一把捂住嘴巴,瞪大眼睛惊奇地望着他,过了片刻看主人没有要责怪自己的意思,才大起胆子小声问道:“是呀,公子,您不是最期待秦少爷来找你吗?”

    舒朝雨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她:“上元节那晚,冷吗?”

    一提起这件事,原本还满脸好奇的小丫头立马露出气愤的神色。

    “冷啊!都冻死人了!公子您在湖边等了那么久,秦少爷都……”

    她止住了声。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怪不得公子这次不爱搭理秦少爷。也是,要换成她,不打回去都算好的了。

    公子性子温柔,没与那般失礼之人多做计较,但也不是任谁都能随意拿捏的!

    小丫头气得脸颊都鼓起来,同仇敌忾表示绝对和舒朝雨站在一边。可转念一想,又多些忧虑。

    “那,公子您打算晾秦少爷晾多久呀?万一他也生气了,你俩的关系不就更……”

    写字的动作一顿,笔尖点在宣纸上透出一个极浓的墨点。

    “无妨,再闹僵也不怕了。”

    舒朝雨垂着眸,轻笑一声,淡淡道:“我已和父亲说过,婚约解除,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吧。”

    “啊?”小丫头既吃惊又不解:“公子,这也不必吧?您堵他一回,消了气就好了,婚约作废也太……”

    “何止是这一回。”

    舒朝雨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声音略略发颤:

    “过去的四年是我固执愚蠢,连累身边人与我一起伤心难过。如今及时止损,起码不用往后几十年都这般糟心。”

    他侧过身,摸摸小丫头的脑袋,笑道:“你还小,等长大后就明白了。”

    “哦——”

    小丫头拖着长音应了,实际心里却愁得不行。

    虽然她想揍秦少爷很久了,但公子这样看起来好难过啊,解除婚约真的好吗?

    下午秦府来人,公子也没多说什么就给赶回去了,看来她很有必要明天找个机会去知会秦公子一声。

    她暗暗做好打算,准备第二天早上做完事后就溜出府去,结果赶巧了,还没等她出去秦知时就自己找上门来。

    彼时,小丫头正好将一位客人送出大门,一眼瞧见秦府的马车在门口停住。

    秦知时下车后看到她,连声招呼:“你家公子可在?”

    小丫头诚实点头:“在的,刚会见完客人。”

    “客人?”

    秦知时回过头,目光紧盯离去的那辆马车,带着不确定的疑问:“刚才那位?”

    “嗯,是的。”

    说话间,小丫头已将他引入府内,秦知时没捺住好奇,试探问道:“你可知,那位客人找你家公子何事?”

    “这个嘛……”

    小丫头眼睛转了几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知时一看她这样心底便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还未等他追问,小丫头又一本正经回道:“那位,是听说我家公子要与您解除婚约,故前来求娶……哎,您要去哪啊?”

    还能去哪?秦知时一听清她前半句,便急得直往舒朝雨的住处去。

    再不快点,媳妇都要没了!

    他心急火燎的,一路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跑着过去,刚进到花园里就瞧见他要找的人坐在亭子里悠闲看书。

    “舒朝雨!”

    这一声完全是吼出来的,舒朝雨下意识抬头望去,迎面便是气喘吁吁、向他跑过来的秦知时。

    “你怎么来了?”

    他站起身,却并未像往常那样迎上去。秦知时注意到他的语气和这一点细节,心尖顿时泛起酸酸麻麻的疼。

    他随手撩了撩被吹乱的长发,这一次,主动走上前。

    “我怎么不能来?你昨日拒了我的邀约,就是为了与刚才那个人见面吗?”

    他问得直接,舒朝雨却答非所问。

    他攥紧手心里的袖子,稍稍抬起头,神色认真。

    “你来得正好,我们商量一下……”

    “不好!”

    秦知时决计不要听到“解除婚约”四个字,不给他任何进行话题的机会。

    先是被质问后又被打断,舒朝雨也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语气生冷:“为何不好?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不是,才不是……”

    秦知时从未像此刻这么慌乱过,委屈、气恼与酸涩哽在喉间。

    感知到他异样情绪的舒朝雨也愣住了。头一次,他看见秦知时失态成这般,究竟是为何……

    然而,还未等他理出个头绪,唇上的热度便攫取走他所有的思考能力。

    心也跟着颤,将男人幼稚霸道的命令全都听了去。

    “你浑身上下都是我的信香……你,你只能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