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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于欲望

    当年他喝下堕胎药,把那孽障流掉,又吃了能让自己不孕的药,这些年来没再出现过怀孕的事情,他一直以为这件事情就那么过了,如今却被提起,还被人用药当猪一样补起来。

    他不确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是能改变他的体质,但是这件事情没有容忍的余地!

    一丝一毫都不能忍!

    他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

    他要毁了宋裴,毁他来之不易的家庭。

    他不敢想如果自己像个丑陋的怪物一样大着肚子,思雪会怎么看他!

    宋裴摔了药碗,当场给了王有德难堪,“滚出去!”

    宋裴从未对皇帝身边的人发过火,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他这一发怒瞬间就吓住了整个晨曦殿的宫人们。

    王有德与其他人不一样,他是皇帝的心腹,只为皇帝办事,他收起了客气的笑容,冷冷道,“宋大人,相交一场,别怪人没提醒你,陛下要达成一件事情的手段有很多,您若是做的太过,可是要吃苦头的。”

    “滚出去!”宋裴已经接近暴怒状态。而这时,皇帝已经站在了门口,抬手示意王有德退下。

    他看着摔了一地的药,神色平静得好像“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怎摔了药碗,朕已经让他们去掉了苦味。”

    宋裴气得胸膛激烈起伏,他指着地上的东西,“陛下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眼前的这个人,他以为他已经够了解了,了解他的无情和冷酷,当他以为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人后,还能刷新他的认知。

    他宋裴就真的那么贱吗?

    君王不以为意,拉着宋裴的手,让他坐下,“宋卿,何必如此抗拒,只是试一试而已。”

    “试试?”宋裴看着他,一脸木然,“臣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男人、女人、还是一只被你耍着玩的猴子?”

    心知他心高气傲,觉得自己不被当成男人看,君王有些头疼,“自然是将你看作男人,让你喝药也只是试一试,你能不能……若是不能,于你也无碍。”

    “要是能呢?”宋裴讥讽一笑,“你想把臣置于何地?”

    司空祈沉默了下,说,“你不是要一个承诺,朕给你一个孩子,你认做义子养在身侧,百年后无忧,来日可做太子伴读,培养感情,给他一世尊荣。”

    宋裴那一瞬间面目狰狞,“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这样的承诺!你这样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安排别人的人生,你让我……”如何面对我的妻儿?

    他为人丈夫却要为另一个男人生孩子,荒谬,可笑!滑天下之大稽!

    宋裴跪在地上无可奈何的恳求,“求陛下给一个恩典,放臣一家离开,臣愿意把自己弄聋弄哑弄瞎,什么都好,不会威胁到琅琊,您看可好?臣的妻子就是民间游医女,她不懂什么国家大事,臣也未曾对她吐露分毫,陛下,您放臣归家罢,你已经用不着臣了不是吗,近年来人才辈出,朝堂已经是陛下的人了,臣陪了您十年,什么都不要,只有这一个,您允了,臣会感激你。”

    “宋裴!这已经是朕给你最好的安排,你不要得寸进尺!”君王被他一口一个离开说得怒火中烧。

    这副说得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做给谁看!

    宋裴见他软硬不吃,再怎么恳求也无用,到底是个人,心中积累的情绪瞬间爆发;他连自称的变了,声音愤怒而尖利,“我有妻子有孩子,我可以过另一种人生,你给的权利地位身份,我不要了,不要了!你明白了吗!”他低声吼着,像是要把这十余年来的一切愤怒不满。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你以为我舍不下这些东西吗?!我说得很清楚,不只一次,我想离开,离开这里,离开京城,离开你!你那么聪明你为什么总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扭曲我的意思!”

    “你想要孩子,你找别人去,有的是人愿意给你生,我求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陛下!”最后这一句话说得嘶声崩溃。

    皇帝面色惊疑,不可置信的看着宋裴,他像是突然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从前的宋裴谨小慎微,奉承讨好,进退有度,对他说话从不敢大声,更不要说是近乎无理的怒喝君王,他就不怕自己治他死罪吗!

    “你不要以为朕不敢杀你……”

    “你敢,你当然敢!你握着天底下最大的权炳,你想杀谁,谁能拦,谁敢拦,就算你今天杀了我,我宋裴也要告诉你,我是人,不是玩具,如果我终其一生都要被你摆布,那我宋裴就是再怎么卑微讨好,你也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情绪而杀了我,杀了我的妻儿,那我何必隐忍!白白受了这份屈辱!”

    “你以为我真的爱你?最可笑的是陛下你真的信了,看来我宋裴演技不错。”宋裴得意又讥笑着表情充满了不屑“你这样的人,喜怒无常,翻脸无情,心冷得跟铁一样,捂都捂不热,谁会爱你,谁敢爱你。”

    他又摇了摇头,“不对,我少年的时候还是爱过的,不过那时候你没有当一回事。”宋裴靠近他,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语气平淡漠然,“你知道吗,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四个月了,但我把他拿掉了,甚至为了不让陛下烦心,我做了一劳永逸的事情,帖不贴心?”

    君王的眼眸落在他的腰腹,那总是冰冷的视线里有什么东西颤动了一下,语气有些干涩,“你有过孩子,什么时候的事。”

    “及冠那年。”宋裴深吸了一口气,“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方才说为我百年以后的安排,不会实现,无论是以前、现在、我绝不会容许一个怪物从我的身体里爬出来。”

    “我有孩子,那是我的妻子为我生下的,我不需要陛下你的承诺。”

    话已至此,宋裴等着宣判死亡的那一刻到来。

    他从前畏畏缩缩的,贪生怕死,可也敌不过从今往后都要在脖子上挂一把刀活着的恐惧。

    与其让思雪跟着他担惊受怕,屈辱,他宁可一起死了,来生当牛做马偿还思雪。

    “宋裴,你怎么敢扼杀朕的长子。”君王的眼微微发红,那是怒的,绝非是痛惜,他在愤怒宋裴的违逆、欺骗、和当场嘲弄他的难堪。

    宋裴笑了。

    “您看,您现在气的,也只是身为臣子对君王权威的挑衅,那个孩子对你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换而言之,就算您如今给了承诺,来日您想杀了我,只怕很不得将我与那孽障挫骨扬灰才是。”他几乎可以想象多年后皇帝的心理,他让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生下另一个怪物,唯有挫骨扬灰,这样才能抹去年轻气盛的自己犯下的污点。

    这就是当权者的心理。

    偶然的心血来潮可以随心所欲,当新鲜感一过,无论是枕边人还是骨肉,都不过是一把微不足道的灰尘,只为了能让君王的平生更清白完美的“清洗”

    “你觉得你很了解朕?”君王对宋裴的认知感到荒唐又可笑。

    “你都未曾试过,就自以为是的编造好了未来的一切惨剧,宋裴,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君王怜悯又同情的看着他,“就算朕放你离开,你真的以为你能和那个女人过一辈子你想象中的生活?不,你们不会。”

    君王比比逼近,“你们才在一起一年,等时间再久一点,你会不安,因为太平谈了,你的欲望和野心会逐渐冒出来,你是天生的狼子野心,朕看得很清楚,你永远不会甘于平凡。”他说得每一句话都砸在宋裴身上,“只有朕能满足你,宋裴。”

    “你又以为有多了解我?!”宋裴愤怒的想要推开他,“就算有野心和欲望,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

    宋裴退无可退,身后是柱子,他被压在柱子和君王之间,一时之间既没有将人推开,宋裴看着那双眼睛里透露出来的东西,感到头皮发麻。

    那是亦裸裸的情欲和征服欲。

    宋裴慌了,他说出那些话,是万般恳求无果,抱着必死的心说的,却没有按照原来的预料走。

    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结果。

    “你杀了我罢!”宋裴被压倒在地上的时候,还在挣扎。

    他不是欲拒怀迎,也不是在故作矫情,他又不是黄花闺女非要守住什么清白之身,更何况他都让这人睡了十年,还有什么是他没有碰过的呢?

    他只是不想除了跟思雪再跟其他人发生关系!

    那样好的思雪,那样纯洁又美好的人,不该配他这样肮脏的人!他不想再让自己活在一摊烂泥里,跟男人牵扯不清,更不想他的孩子有一个屈于人下的父亲!

    他不想让他们抬不起头来做人,如果他已经烂到无药可救,至少保全他们的体面和尊严,是宋裴唯一能做的了!

    “不要做这种自降身价的事情!陛下,别让我瞧不起你!”

    “朕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这一点你不是很清楚吗,若是作为君王得不到你,那就作为一个男人得到。”

    作为一个耽于欲望的普通男人就没有什么低不低级,降不降价的手腕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