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节
Assassin听说陶郁格要和刘千一块儿回来，甩给陶郁格两张红眼高铁的高级软卧票，单间环境好是好，但跟上边耗十二个小时，似乎没有必要。 刘千放下行李，冲陶郁格一抱拳：“郁哥，老板真大气！” 陶郁格扶额：“你想多了，他这是又想挨操了。” “啊？”刘千发觉自己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哥，以前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吗？” “什么传闻？”陶郁格的泪痣上妆时偶尔会被挡住，素颜时显眼多了。他没什么表情管理，眼尾一挑，泪痣似乎跟着跃动。 “和男的……”刘千心虚地说。 “啊，是。”陶郁格不甚在意地承认，“不过结婚还是和女生好。” “和嘉哥……”刘千发问的同时屏住了呼吸。 陶郁格的表情像是吃了一只苍蝇，懊恼道：“他自己说好奇，我就……反正就一次，啧。” “你们不会因为这个……”刘千脸绿了。 “不是吧，不至于，很久以前的事了。”陶郁格说。 “那你跟Assassin……”刘千拿出撞破头也要一探究竟的决心。 “炮友。”陶郁格明显对与Assassin相关的话题很不耐烦。 刘千的手机呼吸灯开始闪，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他加的嗑药群在发粮。他关上屏幕对陶郁格说：“我以为我能加入你和嘉哥的厂牌。”事实却是益舒嘉连和陶郁格同场表演都不愿意。 曾经，益舒嘉是陶郁格四处推荐的小弟，现在，在平台和资本眼里，益舒嘉是导师级的小流量，陶郁格算个屁。 “我还等着他退赛呢，他这么不想看见我，可到底还是挣奶粉钱重要。”陶郁格凉薄地说。 刘千强笑：“郁哥，咱们不管他。这流量都是一茬一茬的，节目结束咱们就红了，把前浪拍在沙滩上。” 陶郁格被刘千逗笑，摇了摇头：“我该有的都有了，等节目结束，我还是Yu。” 夜谈告一段落，刘千为了让陶郁格放心，爬到双人床的上铺假睡，实际上躲在被窝里玩手机。 陶郁格在圈内是元老级的人物，他参加选秀引得一堆rapper和男粉不满：居然跪舔饭圈母狗！Yu你这是fake hiphop！当然，也有选秀粉丝被rap导师和隐藏OG的“凄美爱情”拉进坑，一记洛阳铲挖到少年成名全国巡演的Yu和辍学做歌的Philip在音乐节的初遇。那年没有刘千，陶郁格20，益舒嘉19，aka用的还是本名。 刘千开小号和喷子干架，偶尔也会刷到他没见过或是记不得了的关于陶郁格和益舒嘉的老照片。转评赞一条龙后，他又斗志昂扬地扣字去了。直到床垫发烫，被窝有着火的风险，他才放下手机，闭会儿眼睛短暂地睡了一觉。 曙光初现，刘千弓下身子探出头，想看看陶郁格什么状态。陶郁格靠在床边，早已注意到他：“玩手机别闷在被子里，对眼睛不好。” “知道了，郁哥。”不过也就比刘千大了五六岁，陶郁格教育他的样子却跟他妈似的。 陶郁格从街边把他捡走，那时候的他是个小混混，正和人freestyle battle，陶郁格以为这孩子没人管就饿死了，殊不知附近的楼盘全是他家的。那年陶郁格21，他15，正是陶郁格成名的年纪，一首remix写蓝城市井，半城的人都会唱。 沿途的景色渐渐变得熟悉，陶郁格给刘千放了首beat：“这beat老早就做出来了，我觉得你唱更好一些，你觉得呢？” “我……我想吃鸭血粉丝汤就俩烧饼。”刘千根本没有写歌的心情，为了顾及陶郁格的感受，顿了半晌才说，“一起做吧。” 与此同时，大厂内分外凄清，任星灿起床后一边播节目一边打扫宿舍，进度条爬到他的初舞台，他丢开扫帚跑去按暂停键，平台APP滚动条中却弹出节目组发起的他的“初评曲翻跳挑战”。他把进度条向后拖，宿舍网速不好，画面卡在丁晴笑呵呵地举赞助商提供的手机给他录像的镜头上，节目组适时地配上带特效的广告语。他试着刷新页面，弹幕默认开启，各种刻薄字眼从他眼前窜过。 门在这时被打开，任星灿转过头，是丁晴。 “你没回家？”丁晴站在门口，“我就试试拧一下，居然还开了……” “你不也是吗？进来吧。”任星灿给丁晴搬了把椅子，随后从书架上拿出课本放上桌子。 丁晴用腕上的皮筋给自己扎了个低位马尾：“我内破公司不给买票，只能留这儿了，我还以为就我一人呢。” 任星灿打开书本，想起手机晒在床头，赶紧过去关上，不巧还是被丁晴看见了：“节目组是不是偷偷给你p了啊，拍得一点都不像你。”又黑，又肿，又丑。 “在电视上看和在生活里看当然不一样。”任星灿又掏出一本练习册，坐到桌边提起笔。 “你还兼职做家教啊。”丁晴凑到任星灿身边，“我都快忘了教辅长什么样了。” “家教？”任星灿疑惑地合上书，“这都是我用的。” 丁晴放低了声音：“你今年几岁？” “算是十七。”任星灿回答的空当还做了道选择题。 丁晴那边没声了，任星灿回头一看，丁晴退出三步远，傻愣愣地戳在原地：“你……我……我还以为你也是我们学校的，高中哪有这么多时间出来练舞？” “……逃课啊。”任星灿稍显无奈，自己掐上表，继续写题。 “对……对不起……”丁晴忽然又冲到任星灿身边，哆哆嗦嗦地说，“我不知道你……未成年……” “没事。”任星灿开始写简答题，思路卡住时他问丁晴，“你很介意这个事情吗？你放心，我手上什么资料都没有，有人问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丁晴欲言又止。 任星灿反应了好一会儿，心平气和地说：“我是自愿的。你要是不放心，就去拿手机把我的话录下来，或者你想让我说什么都可以。” 丁晴没理任星灿这茬：“你今年高考，为什么还来参赛？初评也没有展现出你的水平。”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我也快淘汰了吧。”任星灿兀自笑笑，换一支红笔对答案。 “你完全可以等高考完了再来参赛，这比赛不是年年都有吗？现在节目接收个人练习生的要求越来越高，你进了厂，又三心二意……”丁晴有些烦躁地踱步，小辫子一颤一颤地。 任星灿改完题，抬头对丁晴说：“丁晴，别害怕，内娱男同，放床照都未必锤得了。” “你真的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吗？”丁晴的表情耐人寻味。 “没有。”任星灿认真地说。 “行吧，你给我好好复习。”丁晴退出房间。 张鲸和爹妈过年，不像别家子孙满堂其乐融融，他跟家待太久，搞得像是插在父母中间的电灯泡，不太合适。往年他能找点工作来干，但今年他参加选秀，泉佑又不当爱豆了，是真的啥事都没有。 大年初二，张鲸收拾行李，赶在各路领导来慰问爸妈之前出门，到了楼下，看见拎着一堆礼品盒的荀真准备按下单元楼门禁上对应他家门牌的按键。 “Boss！”荀真冲张鲸点头，视频通话同时接通。 “你又落下什么啦？我从窗口给你扔下去！”老妈还以为是张鲸。 荀真一声“阿姨好”含在嘴里，张鲸赶紧给他挤一边去：“喂，妈！没事啊，哈哈，刚刚在包里找到了。走了啊，有事打电话！” “发微信！电话太吵！”妈比张鲸精多了。 “好好好！”张鲸这边应付完，转过身来看荀真，“有事吗？” “过年好啊……”荀真提起东西，大有再试一次的劲头。 张鲸把行李箱立住了问荀真：“你找我爸妈，还是找我？” “当然是找您了，但这东西不得送给叔叔阿姨么？”张鲸家住的算是家属院，往前倒个十年不缺过来拜山头的小明星，荀真穿一件长风衣，脸随便露着，往来过路却也没人稀得看他。 “心意领了，东西你自己留着用吧。”张鲸戴眉钉，穿一亮色大毛领短羽绒服，深色牛仔裤上挂裤链，钉子鞋，看样子随时准备和人干架。他从厂里出来这么穿也就罢了，放在这老旧小区里显得不伦不类。 荀真把东西提得高了些：“一点冲调食品，没几个月就吃完了，要不您等我送上去，马上就回来。” 张鲸神情严肃：“你要是真为我爸妈好，就该知道我家轻易不能收别人东西，别说你是什么便宜的贵的，一针一线都不行！” “那，您留着喝？”提了半天东西，荀真也不嫌累，他微微侧了下头，“我看您这是要出门？我开车来的，正好把东西给您放过去。” “不必了，我宿舍没地方放。”张鲸拖起拉杆箱，他要是打车回去，万一荀真又给截胡了怎么弄？要不坐地铁？ “您是回厂里宿舍还是中唱宿舍？这两条路我都熟。”荀真赶紧追张鲸，“这个吃的待会再说，哪怕您开一袋尝尝呢，也算是我心意到了。” 张鲸拗不过荀真，上了他的车，这次荀真开的车比较破。过节路面上人少，荀真只戴了个口罩：“您一直住公司宿舍啊。”荀真刚来中唱那会儿，两人甚至对门。 “我不像你，是大老板、大明星。”张鲸说。没车没房没钱，他这总裁当得也是独一份。和总裁们相比他是穷鬼，但整容掏钱时他的眼睛也没眨一下，较于平均水平算富裕。这叫什么？钱都花在“刀刃”上。 房子的事，二十年前他就嫌房价贵，之后首都房价一路飙升，他更是望尘莫及。他家里除去老家的祖宅，一代人名下竟再无房产。 车嘛，单位配车，假期里他不怎么动。 “您抬举我了，戏子而已。”荀真标准的国语常常让人忘记他是个港星。 “泉佑热搜的事谢谢你，花了多少我划给你。”说起这事，张鲸其实不怎么感谢，中唱要下热搜，直接给平台方去个电话就行，他们在体制内，平台巴结还来不及。荀真在中间插一脚，他们反而要花钱，利害关系还变复杂了。 “您这话我承不住，泉佑本就是我师弟，他没做错事，我看见有人耍手段，必定要去管。”路上没车，但红灯还是要等的，引擎声停止，车内瞬间异常安静。荀真最初在电视台被当作主持人培养，醇熟的声线拨人心弦：“我看了他的直拍，表现很好。” 嗬，意思就是这是我的亲亲宝贝儿子，得加钱，是吧？张鲸十指交叉置于膝上，上身下压：“我不太清楚行情，三百万吧，少了别怨我。”这个价位撤热一都没问题，看在他掏了棺材本的份上，希望这公0别不识抬举。 荀真强压笑意：“哪用得着这么多啊Boss，要不我给您单独唱几首歌？” 拿了钱就别再逼逼赖赖。张鲸觉得自己有够倒霉的，当年被荀真摆了一道，公司从此稳定地走下坡路，多年后重逢又要他上赶着给荀真送钱。他还等着被小狼狗反套路呢，要死要活地包养他，哪知道他自己先花光了积蓄。 “拿着。”张鲸的声音沉如铁石，他一个老母0管荀真喊公0好像也达不到什么攻击效果。 “我听您的。”荀真隔了一会儿才说。 呵，刚才要进门跟我犟了半天，这会儿坡还没搭结实呢，自己顺着“呲溜”一下子就下去了，以小博大还是你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