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你不能跟我们动手。”其中一位天使抬起银剑格挡，眼中隐隐透露着欲望，“屠杀同族，你会被万千圣光锁链穿筋洗髓，永世锁在罪人之塔！”

    苏缘一剑未中，立即又刺出一剑，咬牙道：“你也配叫天使？你们到我的房间里做什么！”

    “明明是你的小宠物太香才把我们吸引来的。”那名天使眼角微弯，闪躲的间隙里，笑容诡异地舔了舔手指：“我们只是在享用他之前，先消消毒而已……呜啊！”

    “你竟敢！”那天使话未说完，苏缘的银剑已经破空而来，原本银光流转的剑身上居然笼罩着一层暗暗的红光，被砍中翅膀的天使顿时血流如注。

    苏缘眼神阴鸷，背后张开的羽翼由根部开始渐渐变黑。而她戴在身上的天殊曼陀罗也似乎有所感应，慢慢漂浮起来，一闪一闪的光芒仿若呼吸。

    “你……”那几名天使终于开始感到恐慌，然而，苏缘并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时间，手中的剑好像拥有了意识般，在它铮鸣的剑意中，将几名天使融化在耀眼的光芒里。

    好像自苏缘脚下升起一阵罡风，她的头发和裙摆无风自动，洁白的裙摆上如同被溅上血滴，暗红渐渐晕染开来，待苏缘睁开眼睛，却见那双眼睛也赫然变作红色！

    “这就是……堕天使的力量吗？”苏缘看了看自己的手，继而转头望向昏迷在床上的人。

    韩楚诺除了嘴唇发白，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苏缘知道，他浑身上下都被那群畜生淋满了圣水，对于恶魔来说，触碰一滴天界圣水都不亚于刮骨之痛，更何况像他现在这样。

    苏缘小心地伸出手，可是，刚刚碰到韩楚诺，便惹得他猛地颤抖。

    “放开……呃……不要，不要碰我……”韩楚诺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含糊的字眼，却像尖刀一样字字刺在苏缘心上，她几乎瞬间红了眼眶。她怎么能忘了，韩楚诺是Omega，她怎么能放心地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苏缘挥手，束缚韩楚诺的绳索顿时解开，他闷哼一声，本能地蜷缩起身体。恶魔在圣殿里本就虚弱，如今又被淋了圣水……或许只有一个办法了。

    层云在此时朝苏缘的住所聚集，电闪雷鸣随着云层摩擦呼啸而至，雷电的感觉令苏缘浑身颤栗！她看向窗外，心中了然，她现在已经是堕天使，天罚果然随之而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苏缘皱眉看向蜷缩的韩楚诺，心道：“对不起，即使会很痛，我也不得不碰你了”一道闪电破空而至，强光几乎能使人短暂地失明，而苏缘趁着这个间隙，抱起韩楚诺就势后撤，直直坠落下去。

    韩楚诺浑身细细地颤抖，在剧痛中睁开了眼睛，耳边是如刀般急速刮过的风声，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是在苏缘的怀中。

    “醒了？”苏缘的声音在风中有些失真，韩楚诺听见她笑着问自己：“如果我愿意跟你共坠地狱，能不能证明我爱你？”

    韩楚诺惊异地睁大眼睛，几乎忘记了身体的痛苦：“什…什么意思？这局我要赢了吗？”

    “不是。”眼下是赤炎火海，苏缘搂着韩楚诺的手又收紧了一些：“我是想说…如果这就是这个游戏的世界末日，我们要永远被困在里面，那么我希望你能知道，其实……我爱你。”

    乌云滚滚压下，狂风摧枯拉朽，苏缘的尾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消散，韩楚诺怔忡的看着她。“我爱你”他不是第一次听见苏缘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可是这一次，短短的几个字却让他心底泛起无止境的酸意，地狱的火舌已经舔舐到耳边，凄风和冷雨交杂，视野昏暗，山石崩塌，雷霆和石块一同从天际坠落……世界末日的景象不过如此，而现在，韩楚诺却希望这不是游戏，是现实。

    苏缘带着他停在一块大石上，地狱的炎海蒸腾出热浪，不断将掉落其中的石块融化。苏缘将装有天殊曼陀罗的玻璃瓶摘下来。

    时间不多了。

    “苏缘……你的样子……”韩楚诺望着她漆黑的翅膀和脸上妖异的花纹，一时有些愣怔。苏缘却淡淡一笑：“先别管这些，接下来我要做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你可能会很疼，但是不做不行。”

    “等一下。”韩楚诺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忽然抓住苏缘的手臂，他固执地问道“你刚刚说的爱我是什么意思，你原谅我了？等我们离开游戏世界，你就回家，你……不会再提分手了吧。”

    他的目光那样执着，似乎比沸腾的岩浆还热，烫得苏缘心口一颤。苏缘心底泛起无边的酸意，忍了又忍，笑着点了点头，她眼底隐隐发红，轻声道：“我们不分手了，我也有错，如果有以后的话，我再也不会轻易跟你分开。”

    “如果有以后？”韩楚诺敏锐地抓住这句话，他早就觉得苏缘有些奇怪，可是直到现在才隐隐发觉，原来她刚才的字字句句，都似乎在交代遗言一般。后知后觉地领悟令他皮肤颤栗，韩楚诺抓住苏缘的手猛然用力：“你什么意思！唔……”

    苏缘没有回答他，她吻上了他的嘴唇。

    那是苍白的、干燥的、薄得令刚刚的撞击隐隐作痛的嘴唇，她细细舔吻，滚烫的眼泪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她用尽全力搂着韩楚诺的脊背，摸索他每一寸骨骼，她感觉到韩楚诺也抱着自己。

    可是为什么

    明明是老生常谈

    人们却只有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苏缘另一只手抚摸着韩楚诺的肚子，那里微微鼓起，怀着在这个世界应当出世的宝宝，而她从刚才开始，就联系不上依依了。就像人类朝茫茫宇宙发射讯号，像细雨落入沙漠中，依依毫无回应，仿若从未存在过。

    “我们……还能离开这个世界吗？”苏缘如此想着，手下光芒乍起，韩楚诺猛然一凛，抓着苏缘肩膀的双手收紧，额头迅速渗出细汗。

    她划开了他的肚子。

    “唔……呃……”韩楚诺开始打冷战，睁开的双眼里一片迷茫，他不明白苏缘为什么这样做，但他相信她。

    苏缘手下动作迅疾，从韩楚诺的腹内捞出一颗莹润的小球。

    “那是……”随着孕珠被取走，韩楚诺意识也如同被抽走一般，身躯渐渐感到僵硬寒冷，而在他眼前，苏缘的身影竟然愈发模糊。“苏缘！”顾不得许多，韩楚诺下意识地伸手朝前抓去，而苏缘却好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像水潭中的倒影，他扑了个空。

    苏缘将那枚莹润的孕珠举起，朝韩楚诺笑道：“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我把他种在天殊曼陀罗里，他就会长大的。”

    “你在说什么？”韩楚诺强撑着一丝清明，不肯睡去。他眼睁睁地看着苏缘将一朵红色曼陀罗从玻璃瓶中取出，那花朵瞬间变得如手掌般大小。接着，她又将那发光的小球放入曼陀罗的花心。

    苏缘将花朵重新封入瓶中，目光缱绻地凝视韩楚诺，她轻笑：“我堕天，要受到天罚，这一次换我死在副本里了，不知道我有没有你那样幸运……”

    “苏缘！”韩楚诺勉力扑去，企图抓住她的手腕，然而，一切仿佛一场梦，苏缘就那样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他的眼前，他伸出去的手，只堪堪接住了那个闪着光的玻璃瓶。

    “苏缘……”韩楚诺愣怔半晌，将玻璃瓶握紧在手中。“一定会的”他想，“我们一定会在下个副本遇见！”

    沸腾的岩浆和坠落的山石突然一起停了下来，世界开始闪烁，像无数杂乱的念头一齐涌现，万物的轮廓愈发模糊，分不出彼此。韩楚诺如同雕塑般呆坐在那里，在他的眼前，跳动着两个字：平局。

    韩楚诺看着那两个字，眼泪无知无觉地留下来，他缓缓勾起嘴角……

    世界黑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