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巡黄河源

    建元六年，暮春

    柳如是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中醒来，刚刚还睡在他身旁的孩子们都不见了，柳如是一下子就惊醒了，马车不稳，福公公想给柳如是递水，他手中的茶杯没拿稳还被柳如是撞到，水直接翻倒在自己身上。福公公叹了叹气，一边给自己擦着衣服，一边跟柳如是说：“娘娘，咱们什么时候能更稳重些！这么多人围着，公主和皇子怎么会没了，他们能没到哪里去！”福公公推开窗子，柳如是顺着看过去，姐弟两正欢快的被侍卫护着的坐在马上呢！而完颜烈骑着马就在姐弟两身边。

    柳如是又习惯性的跟福公公叨叨说：“晓儿都快五岁了，我还没能再怀上，太妃都要吃人了！如果晓儿和瑶儿再出事儿，太妃还不得把我五马分尸！”柳如是喘了口老生常谈的念叨：“你说我能三年生两，怎么又三年连怀都怀不上呢！是不是我不行了？还是避子汤喝多了？”柳如是这一年来被太妃越逼越紧，人都已经神经了，整天就这三件事来回的念叨，福公公每次都只能握着柳如是的手，安慰他没关系，心放宽，孩子会来的。

    当初完颜烈西征回来，建柳如是骨瘦如柴身体也不好，就让柳如是喝了一年避子汤好好的修养身体。一年后柳如是的身体恢复了，太妃那边也有了微词，从此断了避子汤，可现在已经一年多了，柳如是还是没能怀孕。太妃更是天天叫柳如是过去训话，还换着样的折腾，一会儿送柳如是去观音庙修行消业，一会儿又找来奇奇怪怪的方子逼柳如是吃药。

    那些奇怪的药产公和太医都看过，说没毒也没啥坏处，可柳如是喝下去后就失眠还心慌头晕，后来连精神都不对了，动不动就哭，见人就念叨自己是不行了？还是避子汤吃多了？完颜烈眼见着柳如是要垮，就赶紧找了由头带他出宫散心，他们现在就是去往中原的路上。出宫后，柳如是就被停了药，失眠的情况好了很多，就是开始的时候柳如是晕车，吐个不停，完颜烈都想掉头回宫了，可柳如是不愿意，他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京城，他也想去中原看看。

    他们出发一个多月了，绕了个道，先去黄河源再去中原，而黄河源就在眼前了。柳如是适应马车了，不晕车了也能睡着觉了，就是怀不上孩子的事儿，让他放不下，还是整日里神经兮兮的念叨，就是苦了耳朵长茧的福公公了。突然马车停了，完颜烈抱着两个孩子进了马车，让福公公赶紧关好窗户和车门，帘子也要拉好！明明是白日，这么一弄整个马车都黑了下来，福公公赶紧点上灯，问：“陛下，这是怎么了？咱们碰上坏人了？”

    完颜烈说：“坏人没有，是沙尘暴要来了！”柳如是突然来了精神，说他想去见见沙尘暴！这半年柳如是都是以泪洗面，一直念叨孩子的事儿，完颜烈带他出来就是让他打起精神。既然柳如是想去，那完颜烈就带他出去见识见识。完颜烈让福公公给柳如是裹上披风，把他抱出了马车，又嘱咐福公公关好了门窗。看着远方的天空变成土黄色，柳如是看着新鲜哇哇乱叫，完颜烈让柳如是把嘴闭上，沙子就要来了，他这么张着嘴，还不得吃一嘴的沙子！

    说时迟那时快，转瞬间世界都变成了昏黄的土色，风打了过来，柳如是还来不及闭嘴真的吃了一嘴沙子。生长在温润的南方，柳如是哪里知道风还能如此凌厉，直到被他风割了脸，才慌慌张张的往完颜烈怀里躲。福公公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可风沙卷着砂石拍打马车，呼啸声中夹杂着噼里啪啦的乱响，马车都被震得晃动，这情景是他真没见识过，吓得福公公赶紧用身子护住了他的两个小主子。

    狂风吹过了，外面也渐渐的平静下来，想到两个大主子还在外面，福公公赶紧打开窗子往外面看去，侍卫们都牵着马匹躲在一辆辆马车后面，只有两个泥人无所畏惧的站在马车前，仔细看去，竟然是他的大主子！嘴里喊着作孽，福公公赶紧拿着拂尘开门下车，下车时还不忘让外面的侍卫看好小主子们，福公公抬头一看，刚刚还是艳阳天，瞬间就变得昏黄一片了。

    福公公这辈子都没料想过，自己会用拂尘去拍打皇上。完颜烈却让福公公赶紧停下，被福公公一拍，浮尘再飞起来实在是呛得慌。完颜烈直接把自己和柳如是的披风摘下来扔到地上，柳如是从完颜烈的怀里钻出来，看着完颜烈满脸是土，那狼狈的样子实在好笑，完颜烈若无其事的掸了掸身上的土，柳如是笑着笑着就呛了起来。福公公去取水给两位主子洗脸刷牙，完颜烈跟福公公说，少用些水，从这边再往前走就是黄河源了，那里更缺水，得省着点用。

    风沙过后天色又清明了起来，柳如是问完颜烈：“怎么这种暮春时节还有沙尘暴？那黄河源岂不是一年四季都有沙尘！”完颜烈说：“四季都有，所以那边之前很少有人的！你现在明白为啥黄河源种树失败，现在改种草的原因了吧！”柳如是闭嘴不说话，当时黄河源的两位太守给朝廷上折子说，因为缺水种下去的树都已经枯死了，他们要改种草，想找朝廷要钱。

    完颜烈平定突厥之后，开始拔除勤王的羽翼。且完颜烈封王啸为四将军，还在过去勤王的势力中插进去不少南臣。为此完颜族长已经气得回了北方老家了，柳如是不知道完颜烈被叫族长叫去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反正之后的这两年，勤王愈发失势，取而代之得是南方的势力日益增长。现在朝上大事小事都要写折子跟完颜烈请示。柳如是自从骂完颜烈不懂持家后，完颜烈就舒舒服服的下了台阶，把这跟钱有关的活儿都甩给了他。

    每天都是这也要钱，那也要钱，柳如是还因为生不出孩子被太妃步步紧逼，让他日渐焦躁。最近黄河源的太守因种树失败来要钱，气得他要革人家的职，还是被完颜烈拦下来了。完颜烈说他足不出城自然不理解各地的难处。柳如是当时就哭着说，那他的难处又有谁了解，完颜烈抱着柳如是听完了他所有抱怨，就决定带柳如是出来转转。

    完颜烈一行人都灰头土脸的进了城，下榻在行宫。黄河源区很穷，行宫也简陋，宫里储的水都不够他们所有人洗个澡，只能一人分一小盆水去洗个脸再擦擦身。而柳如是要和完颜烈共用一盆水，从来都是泡在池子里洗澡的柳如是，看着半个洗澡盆的水，连澡都不会了。还是完颜烈招呼他先脸，再洗头发，最后清洗身体。洗完了澡，外面又刮起了狂风，柳如是吓得往完颜烈怀里缩，对他说：“我记的书上说这里曾经是草原气候很好的”完颜烈擦了擦身子，答他道：“所以不是要改种草嘛！”

    “那之前为啥要种树？”柳如是又不懂了。

    “明天就带你去看！看到你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