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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逼仄的空间

    我仿佛置身于逼仄的空间,迟迟等不到回应。

    易深睁着眼显得无措。

    他瞳孔折射出的光彩令我感到陌生——他仿佛并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沉默的样子好像做错了事的学生——我不明白他这副懵懂的姿态是因为什么。

    情绪被疼痛感驱使,它在撕扯着我所剩无几的理智。

    眼前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点,我的意识也由此中断。

    恍恍惚惚间我似乎听到了裴肃的声音——

    他在叫我的名字。

    有一瞬间我在怀疑自己是否已经死亡,只是脑海自动回放着裴肃的声音——后来又变成母亲的、父亲的、黄昏的……还有其他人的声音。早该忘记的声音,同样叫着我的名字。

    只是他们的语气还是跟以往一样,夹杂着嘲讽,跟身处高位者热爱笑话低位者那样,从未变过。他们会说我是裴肃的“跟屁虫”、“不要脸的拖油瓶”。但只敢私底下说,再用赤裸裸的眼神告诉我,令我感到恶心又只能咬牙咽下。

    有裴肃在,我的整个学生时代几乎充斥着恶意。

    那时候的他可以庇佑我,却不能时时刻刻都在。

    连我被人拖进教学楼外的树林里殴打都不知道。

    这种恶意可以是言语,可以是举动。我的力气不如Alpha当然只能被揍得像条狗一样。好几个人对着我拳打脚踢,我只能抱着头默默承受。连为什么被打都不知道——虽然这些人最后也告诉我了。

    但至少这时候的我心里很是不安、不解、不甘。

    只记得有个人说了句:“这跟屁虫这么废,真有能力把易深打伤吗?”

    “不然呢,脑袋都破了!缝了好几针!”

    “谁知道是不是偷袭了……这种人可真他妈恶心……还要自己的omega哥哥保护,要不要脸啊……Beta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不知道谁又狠踹了一脚我的腹部,我白着脸咬着唇,扭曲了整张面孔,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抽一口气都疼得要断气。

    “装什么啊!你知不知道易深是什么人!你敢打他!还把脑袋弄破了!要不是没破相我绝对要让你脸上开花!”好像是女孩的声音,记忆断层的部分逐渐明了清晰,不过因为当时被眼泪模糊了视线,只能看清好几抹人影。

    “你们用信息素压制他啊!我踹累了,前不久刚买的新鞋子被这种beta的血弄脏真讨厌。”女孩继续说着。

    alpha的信息素对我没什么效果,那些人试了好几次都没什么结果。

    ——不过这时候的我,大脑里想的却是她口中“易深”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甚至熟悉得下意识想绕路躲开。

    ——我确实砸破了易深的脑袋。

    喝醉酒的易深强暴了我,按在床上折腾了我一整晚——

    疼得要命。

    我睁着眼看窗外被树梢掩盖住的月亮——月光照进了我的眼,偷窥了我不堪入目的一面。

    就这样一直睁眼到天亮。

    易深还在熟睡之中的时候,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看着属于我的床铺上有干涸的血迹,空气中还残留着某种味道。

    那时候的大脑一片空白,却伸出手抓过易深带回来的酒——现在想起来,说不定连酒都可能是幌子。

    我清清楚楚记得他掐着我的脖子进入我,说我明明是普通的beta却骚得跟omega一样。

    我抱着酒瓶,冰冷的,脸热热的,脸颊贴上去,不一会儿就同化。他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看着我一言不发的样子便揉着额说昨晚喝多了。

    接着说了一大堆我没仔细听的话。

    总结来说就是:

    他喝多了,我们是朋友。

    我是beta,不要在意。

    然后我毫不犹豫地将酒瓶砸了过去。

    这么说的话,其实所有的勇气都用在这个地方了。

    之后的我便开始消沉、颓废。

    太过孤单,又不算特别合群。

    工作压力也大,什么都要钱。

    有时候会询问自己为什么总拿爱当借口——为了不让自己难受便一次又一次地欺骗自己——我又为什么难受?这有什么好难受的?

    想到最后也还是没能得到答案。

    我始终是无药可救的。

    混沌的脑子逐渐恢复清醒,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眼前是天花板,一旁是被拉上的深色窗帘,一点光亮都透不进。

    易深不在。

    我能感觉到左腿的疼痛感,有些费力地坐起身。左腿被简单处理过了,还能感受到痛觉但已经使不上力气了。

    我有些怔愣地盯着膝盖那处的绷带,想将它解开查看个清楚,又害怕解开会不会直接就断裂开了。

    大概瘫坐了十几分钟,易深还是没有回来——

    他去哪里了,我不知道。

    我想下床走一走。

    整个人都在颤抖,冷汗又冒了出来。我摸着墙差点栽倒在地上,又咬着牙继续往门口的方向一瘸一拐地挪……摸到门把手的时候我还在想是不是被锁住了——没有。

    “咔嚓”一声,门开了。

    我将脑袋探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这间屋子好大。

    走廊悠长,尽头有一扇被打开的房门。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走两步就得歇一下。等凑过去的时候再试探性地叫一下易深的名字。

    还是没有回应。

    他好像真的不在。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往里走了几步——里面的装饰比较简约,桌子上却摆放着许多纸张,都是摊开的,顺序不知道有没有被打乱过。

    我随意翻开几张,上面写着:

    「今天爸爸带我去见了一位阿姨,阿姨很漂亮,说话也很温柔,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喜欢皱着眉。」

    「舒曼姐姐说,要把自己的烦恼写下来存起来,长大后才能解决这些烦恼——总感觉她又在忽悠我,但我还是信了。」

    「今天又去打针了,好疼,舒曼姐姐说会给我买糖吃,结果忘了——我又被忽悠了,好烦。」

    「爸爸最近没有生气也没有打我,他会摸着我的脑袋告诉我,再坚持坚持,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真的很疼。被手术刀切开腺体的时候,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

    「今天舒曼姐姐给我带糖了,很开心。」

    ……

    顺序凌乱的日记?我看得微微皱眉。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我又接着往下看去——

    直到看到那句:

    「如果有人可以看到这些我写的东西的话——如果你是个好人,可不可以救救我?」

    救救他?

    「我叫易深,妈妈说我是个普通可爱的beta。」

    ……

    看到最后那一句的那刻,我惊得直接扔了纸张。

    回过头的一瞬间撞进了易深的眼里,我瞳孔一缩,吓得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腿上的疼痛蔓延开来,我却顾不上,只能圆睁着眼震惊地看着对方。

    “你……你……你……”

    易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背后的,毫无察觉。

    他的神色有些奇怪,像是悲伤,又像是在微笑。

    “裴桉,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