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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各怀心事的冯家

    一顿丰厚的晚餐,几句闲聊与告别,一包朴素的行囊,便是全部。

    冯璟给了谢父一大笔银两珠宝,谢父只道自己不是卖儿子,再三推拒下,只收了几百银票。

    ……

    此时谢砚已坐在前往冯家的马车中,低着头,眼眶有些湿润。恍惚中想起了前世自己死时,母亲的痛哭,前世与今生重叠,谢砚情感虽不充沛,终究是不忍让亲人为自己难过。

    冯璟坐在谢砚对面,是跳脱性子,感受到了气氛的压抑,拍了拍谢砚的肩,别扭地安慰道:“阿砚别难过,冯家各种好吃的好玩的都有,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见眼前之人仍然不为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补充道:“阿砚若是思念伯父伯母,每年过年都可回来探望,修行虽需要刻苦,但又不是当和尚了断红尘,留几天给家人也是应该的。”

    谢砚听此抬头,勉强一笑,声音有些沙哑哽咽,“多谢”。

    冯璟连忙摇手,笑道:“和我客气啥。”

    从岚山村前往冯家所在的归梧城马车赶路需要10日,一路上谢砚又从冯璟眉飞色舞的描述中对冯家有了初步的印象,从三十年前的从龙之功平定内乱,讲到冯节度使与冯夫人伉俪情深。讲到冯家那位巫咸时,却顿了顿,道:“那老头怪得很,你最好少与他来往,常言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也不必当孙子,往他头上凑。”

    “噗嗤,多谢冯兄教诲。”谢砚笑道。

    冯璟也发觉自己啰啰嗦嗦,跟老妈子似的,挠了挠后脑勺,脸一红,尴尬笑了笑。

    ……

    当谢砚来到节度使府门前时,“壕”一字在心头升起。而后步入其内,谢砚觉得自己语言贫乏,此刻的心情大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心情一致。

    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曲径通幽的清雅小院,练武场一马平川,藏书阁古朴大气,每一处皆有宝光氤氲,前世所谓的皇家园林也不过小巫见大巫。

    路过见到的侍卫个个英武不凡,仕女个个翩若惊鸿。谢砚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目眩,终归是活了30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还是能做到两分。

    节度使在校场练兵,谢砚和冯璟等在会客厅,谢砚喝着灵茶,有冯璟在一旁闲聊,谢砚的心情渐渐平复。

    一声琴音从缥缈处传来,校场士兵齐喝一声,震彻天地,如此反复七次,直到最后一声变成了虎啸,外面顿时狂风大作,天地为之变色,会客厅与校场相隔较远,谢砚仍感到了若有若无的威压,又有些憧憬和恍惚。

    片刻后一切恢复正常,天朗气清。一庄严肃穆气度非凡的男子快步走来。从面相看,男子似乎才25岁上下,但目光深邃,透露着狠厉。许是刚练完兵,周身还流露着些许金丹高阶修为的威压,让门口站立的侍卫双腿发抖。

    谢砚见冯陌雍进入会客厅,起身,不卑不亢,标准行了一礼。冯陌雍周身气势一收,对谢砚宠辱不惊的表现很是满意,淡淡点头,说道:“见过家主后,便去后山找莫巫咸吧。”

    “父亲,阿砚刚来你就给他下马威,我刚还说我爹和蔼可亲,你就打我的脸。”冯璟对冯陌雍拿修为压人很是不满,佯装生气。

    “还不快给我冯家少巫咸带路。”谢砚听到冯陌雍此言,表面无言心思百转,明白这是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真是打一棍子给个甜枣、恩威并施的驭下之术。自己算是上了冯家的船了。

    “是是是,孩儿着就给阿砚带路。”冯璟见好就收,拉起谢砚的手离开会客厅前往。

    ……

    路上,谢砚对节度使竟然不是冯家家主有些好奇,想着自己也算是冯家的人了,不免八卦,便问道:“冯节度使不是冯家家主吗?冯家家主修为天赋莫非比冯节度使还深厚?”

    对于归梧城来讲冯家的这些事并不是秘密,冯璟也直接回答道:“祖母是祖父的继妻,父亲是祖父的第二子,先夫人是祖父的糠糟之妻,没过几天好日子,生了大伯后便去了,祖父一直感到愧疚,对大伯多有偏爱,父亲已被任命为节度使的时候,祖父因旧伤时日无多,便恳求父亲多照顾大伯。”

    冯璟顿了顿,又继续说:“冯家在祖父手里开始有起色,父亲有了从龙之功飞黄腾达,得了谋反的前梧州节度使所有传承,也算是新贵,冯家枝叶繁茂总是好事,便没有分家,大伯年长就做了冯家家主,也算没辜负祖父嘱托。”

    谢砚淡淡点头,龙纹大陆以实力为尊,嫡出庶出、长子次子在血脉修为面前都要靠边,有节度使在,即使再给面子,冯家家主也不过半个傀儡而已。

    刚在心里盘算完冯家关系,谢砚二人已来到了目的地。冯家家主的院子也是十分精致气派的,大门大开,一小厮立刻迎上来,脸上带着奉承的笑容,说道:“总算是把二公子和谢公子盼来了。”

    冯璟难得收起笑容,端起少爷架子,点了点头,进了大门,谢砚跟在冯璟后面也是神色淡淡。

    二人进了正厅,就见一中年男子小步上前,热切地想来握谢砚的手,却被冯璟挡住。谢砚被男人看得发毛,略微蹙眉,往冯璟身后退了一步,只听见冯璟说道。

    “大伯,父亲打算让阿砚担任冯家少巫咸,大伯没意见的话我们这就去拜见莫巫咸。”

    冯陌黎仅一瞬的怨毒仍被谢砚捕捉到,谢砚只冷眼看着他装出温和大度,从善如流的模样说道:“二弟决定便好,璟哥儿带少巫咸去见莫巫咸吧。”

    谢砚行了一礼,与冯璟离开。却在大门口遇见了一面色苍白的男子,冯璟喊了他一声大哥,男子点头,喊了声“二弟”。谢砚与他擦肩而过,仅仅一秒的对视,谢砚却觉怪异,对方似乎是在怜悯自己,心中暗暗记下。

    ……

    后山只是一个小山丘,山色空蒙,烟雾缭绕,走不多时便到了山腰巫咸住处,屋舍亦清幽雅致,颇有遗世独立之感,巫咸住处并无人服侍,冯璟敲门触发禁制,门便一扇扇打开,树木枝叶指向正厅,似在指引二人。

    谢砚步入屋内,只见一满脸褶皱与老年斑、已辨认不出面容的老者,虽然早被冯璟告知莫千商早在百年前就在梧州受上一任节度使家族供奉,但今日见如此情形还是让谢砚头皮发麻。

    不过莫千商似乎没有在意谢砚的愣神,只慈祥和善道:“你二人舟车劳顿想必辛苦,时间已近晚间,先去休息吧。明日再拜师,引你入道。”

    老者的言语十分和蔼,没有一丝不妥,但谢砚精神海内的小山羊却暴躁起来,谢砚本能地用精神力激发石碑,铭文亮起,谢砚看到了莫千商干涸的精神海,莫千商那里也见到了被石碑屏蔽伪装后谢砚的精神海,认为炼魂诀成功,面上淡漠,心中大喜。

    谢砚装作不知,对老者的安排也不做推脱,安分行了一礼,走出了院子。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了山,冯璟如蒙大赦般深吐出一口气,笑道“总算出来了,满脸褶子看得我头皮发麻。”

    谢砚忍俊不禁,被冯璟的言语感染,满腹狐疑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

    ……

    天色已晚,最后冯璟带着谢砚前往节度使夫人那。二人到时,冯陌雍夫妇正逗弄着三岁的次子冯瑞。冯璟进来后,冯陌雍立刻收了笑容,让下人开始上菜。冯夫人淡笑着向谢砚招了招手,温婉大方。

    席间,冯父沉默,冯母笑着关照了几句谢砚,冯璟在一旁调节气氛,谢砚不觉拘束,心事暂时被搁置到了一边。

    饭后,与冯璟闲聊一阵后,便来早就安排好的住处。

    ……

    谢砚的住处在后山山脚,几步路就是藏书楼,谢砚不喜人服侍,冯璟便打发了下人,只留了一个小厮,帮谢砚跑腿。

    谢砚躺在床上发呆,仔细回想今日见到的各人各面:威严刚正的节度使,异常热情的冯家主,不经意间对自己流露怜悯的大少爷,温婉贤淑的节度使夫人,精神枯竭的大巫咸,闭门念佛的老夫人,还有身怀玄妙石碑的自己。一个刚刚起步的新贵家族就已经开始藏污纳垢,前世今生,只要有人的地方都会滋生无穷欲望。

    明天一早还要上山拜师,前路祸福都比不上今夜好眠。对方狗急跳墙,自己只能束手就擒;对方徐徐图谋,自己也能有所准备。既已大致知晓何人包藏祸心,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于是谢砚不再多想,沉沉睡去,一夜无梦。